一晃六年過去了,艾美又一次來到紐約看望姑媽。臨走,她想起了內疚萬分的霍爾警官。可當她來到警局,警局的人卻告訴她:那次事件之後不久,霍爾就辭了職,沒有了固定的工作,他開始酗酒,人也變得日漸消沉,最終妻子也離他而去……艾美聽後,心中頓時生出一種尋找霍爾的衝動。
艾美花了近兩個月的時間。才在特倫頓的一個小鎮上找到了霍爾。他獨自居住在鎮上小教堂的後院裏,陰暗的舊屋淩亂不堪,他半倒在破舊的沙發上醉得不省人事。艾美簡直不敢相信這個肮髒的醉鬼竟會是當初那個英俊精幹的年輕警官,短短六年中,他的變化居然如此之大。
艾美退出小院,不經意間,她發現院子裏竟種滿了洛絲瑪麗。教堂的神甫告訴她,每年夏天,在這些玫瑰開放的季節,霍爾都會將花剪下來放在小鎮墓地的墓碑前,好像那就是他的工作,也隻有那個時候他才是清醒的。艾美的心又一次被深深震撼了,她意識到自己必須做點什麼……
很快,夏天來了。艾美又來到了霍爾的小院子裏,滿院子的洛絲瑪麗爭相長出了漂亮的花蕾,艾美站在院子的籬笆外。正在院子裏整理洛絲瑪麗的霍爾,抬頭意外地看見了艾美,當年16歲的少女已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謝謝你這六年來送給瑞查的66朵洛絲馬麗,它們真漂亮。”艾美大方地繞過籬笆,笑靨如花地迎向霍爾。
“對不起,要不是我的失誤……”霍爾自責道。
艾美淡淡地打斷了霍爾:“事情可不是你想的那樣。”說著,她拉著拘謹的霍爾向院子外麵走去。
霍爾很快就被艾美拉到了教堂外的小廣場,那裏正在舉行一個熱鬧的庭院聚餐會。艾美帶霍爾走過去,興致勃勃地為他介紹那些陌生客人:“這是哈德森先生,他是紐約的一個唱片發行商,有兩個兒子在念中學,太太正懷著第三個孩子;這是吉米,小夥子剛從大學畢業,已經在一家證券公司做了3個月的經紀人;還有,那位是菲斯太太,曾經是個小野貓似的姑娘,可自從嫁給一個波士頓的律師之後就安分地做起了家庭主婦;哦,還有那邊跟女孩子們逗樂的魯,他是個演員,下個月有出新戲要打進百老彙……”
“嘿,等等,等等,這與我有什麼關係嗎?”霍爾不解地扭頭問艾美。
艾美眨眨眼答道:“天啊!你不記得他們了嗎?他們是當年你從匪徒槍口下救出的那四個人質呀。”
霍爾有些恍然,但他抑鬱的神情並沒有因為這個歡樂的場麵而開朗起來。他低聲道:“可是瑞查不在這裏,我不能推卸自己的那份責任。”
“是的,瑞查永遠不會在這裏了,但這不能成為一個人失去自信和消極生活的理由。”艾美走過來,握著霍爾的手溫和地說,“你看,不正是因為你當年果斷的營救,他們才能活著,而且活得這麼快樂,這麼健康。如果對死者的懷念會給生者的心靈籠罩陰影的話,那麼,那66朵洛絲瑪麗將失去它們真正的價值。”
霍爾沒有說話,他掃視著喧嘩嬉笑的人群,慢慢地,兩行熱淚滾出他的眼眶。艾美長長地舒了口氣,盡管身邊的霍爾還穿著滿是油漬的舊夾克,臉上也胡子拉碴的,但他的眼睛已經開始恢複神韻。忽然間,他想起了那些洛絲瑪麗,六月的洛絲瑪麗多美呀。
是啊,漂亮的洛絲瑪麗,對死者最好的懷念就是笑對繽紛人生。
如果對死者的懷念會給生者的心靈籠罩陰影的話,那麼,那六十六朵洛絲瑪麗將失去它們真正的價值。
雪白的稠李花
文/佚名
行刑那天早上,我本想去見哥最後一麵的。
我早早騎車到了鎮上,呆呆地扶著車,站在會場門外樹牆後頭。離開會還有半個多鍾頭,已是人山人海。人們扶老攜幼,爭搶著有利地形,比看大戲還招引人。也怪不得他們。要是搭兩個台子,一邊唱戲,一邊宣判死刑立即執行,那肯定還是看死刑的多。唱大戲到底隻是假判決假斬首,披頭散發屁滾尿流拉到後台,爬起來就卸妝了。這可是真打眼兒,栽倒了就沒第二次。別看我讚成魯迅批判中國人愛看行刑的性情,可要不是槍斃我哥,大概今天我也還是難免在人堆裏擠著看這鎮上好幾年才趕上一次的大熱鬧。
門口人越來越多,都是等著看死刑犯怎麼被押下警車,是否篩了糠尿了褲子的。幾個陝嘴的老娘兒們擠在我前頭。
“嘖嘖,才多大?三十八?可惜了!”
“就是說呀,又有文化!”
“有文化也不可惜,傷天害理的東西!年年過清明還到他媳婦墳上燒紙哭喪呢,差點兒叫他混過去!”
“到底多撿三年陽壽!”
她們義憤填膺。
“聽說,是他兄弟給檢舉的?”
“倆娘的吧?”
“就是親的。”
“喲,這可不是一般人兒,又大義滅親了,又多得一份遺產。”
“精神物質雙豐收,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