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蘿生
蝴蝶牆
作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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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很好奇何人的腦袋裏究竟每天想的是些什麼,想象力怎麼可以這麼豐富,每一篇稿子總是給人出奇不意的驚喜感,看完之後讓人實在忍不住唏噓感歎。看到她拍的古裝照,我在想如果何人身在古代,一定也是一個蕙質蘭心的奇女子啊。
無論他說什麼,她再也不會原諒他了。無論他說什麼,她再也不可能喜歡他了。
【楔子】
漆黑的夜幕,高高的蘆葦叢裏溢出一點一點的光明,秉燭之輝卻如星辰閃亮。
光明飛入花叢,燈籠花便閃爍著蕊兒亮了起來,光明經過碧光湖,整片湖水立時光耀如晝,一片綠如翡翠,一片藍若琉璃。
燈籠花盡頭立著個明豔少女,一襲若竹色薄紗繡滿翩翩蝶兒,她滿眼迷茫,不知所措地望著眼前閃爍的天地。末了,她似是猛地發現了什麼,麵上喜色盈盈。身子不由自主向著遠方奔去,撥開一簇又一簇漫天的燈籠花,直朝著目光裏那一抹素白奔去。
近了,眼前是一素衣男子,一張蒼白的麵頰上不見分毫血色,隻有雙黑曜石般的眼睛深不見底。他望著跟前氣喘籲籲的少女,緩緩露出一個幹淨的笑容。
“我有話要對你說,我……”少女漲紅了臉,慌不迭開口道。卻不想她話音剛落,素衣男子竟整個身子化為粒粒粉塵,轟然飛散!少女看得呆住,隻愣愣伸手接過那飄落跟前的粉塵,停在手心的卻原來是隻小小蝶兒。
抬頭望去,素衣男子的身子竟是化作千萬隻蝴蝶,轟地飛散開來。繞著她翩翩轉悠,與她薄紗上繡著的竟難分真假。也在那片刻間,閃閃發光的湖麵與光彩熠熠的燈籠花,刹那皆暗如塵土。
“我有話想要對你說。”少女訥訥自言道,良久才眼前一黑,向後跌去。
【一】幻象
幽綠色的葉片上伸出無數隻晶瑩的觸角,晃動著仿佛一觸即縮。綠籮笑吟吟地蹲下身,從腰間取下一個織金絨繡蝶荷包,將係繩解了開對著幽綠色葉片抖擻。抖出的數隻瘦小飛蟲,被突來的光明衝昏了頭腦,卻怎料下一瞬竟被幽綠色葉片噗地一口包圍吞食!
葉片吃飽了飛蟲,滿葉觸角都跟著愉快地晃動。綠蘿心滿意足地看著,將荷包塞回腰間,小心翼翼捧著這盆食草植物放回陽光下。
“阿羅,對不起又餓了你兩天。”綠蘿內疚地對著葉片說道,她無聲歎了口氣,一雙清淩淩的眼裏滿含自責。
食蟲植物叫錦地羅,她養了足有三個年頭,每日費心捕些肥膩飛蟲來喂養,隻可惜最近入了冬,飛蟲越發稀少瘦弱。她孤身一人,能夠傾訴相依的便隻有阿羅,鎮上人都當她是怪物,也對,若不是怪物又怎會養著一盆小怪物。
綠蘿正出神地想著,措手不及被一團泥巴正中後背心。
她懊惱地回過身,窗前是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帶著幸災樂禍的笑意一閃而過。綠蘿恨恨地咬了咬牙,招惹她的是鎮上的富賈之子江洵弈。打小捉弄她慣了,今日也是如此,下手後便立馬逃之夭夭。
她心裏頭突又生出些許淒涼。幾年來與他的整蠱與報複,她大多時候都未輸過。
可她要這可笑的勝利做什麼?她想要的,其實到底不過是一個真正懂她的人。懂她縱使是個怪物,卻也有顆尋常的心。
正低頭思量著,耳邊突現蚊蟲的嗡嗡聲。綠蘿不勝其煩地驅趕著,半晌才猛然驚住。這個季候,又哪還有多餘的蚊蟲呢?她驚喜地回過頭,隻見日光下一隻胖乎乎的蚊子正悠然轉悠,見她目露欣喜之色,也不逃離,而是不疾不徐地往一旁飛去。
綠蘿喜不自禁,當下掏出荷包小心翼翼尾隨著蚊子而去。蚊子精怪得很,一會兒飛高一會兒低旋,綠蘿給晃得頭暈轉向,不知不覺便隨著它走出了老遠。等意識到時,才豁然發覺自己竟闖入了一塊陌生的天地。
成片的燈籠花瑩瑩生光,仿佛爭相綻放夾道歡迎。綠蘿錯愕地看著,回頭正見那隻胖蚊子從頭頂飛過,直入花叢深處。她心底突然沒來由害怕,卻又不舍眼睜睜見它飛走,當即咬了咬牙,疾步跟了去。
夾道燈籠花比人還高,綠蘿跑得氣喘籲籲,終於越過了成片花海,眼前乍現的是一整片晶瑩湖畔。湖水竟是一塊綠如翡翠,一塊藍若琉璃,交相輝映隱隱泛光!此時她眼前突然出現了成千上萬隻蚊蟲,她大喜之下急急張開荷包去捕捉,卻不知自己其實正魔怔般走向湖畔!
眼瞅著離湖水隻剩半尺之遙,滿眼蚊蟲卻驟然消失,綠蘿詫異地打量著空空四下,這才發現自己隻差一步便要跌入湖水。她嚇了一大跳,更覺這地方詭異非常。
“你為何要捕捉那些蚊蟲?”身後卻突然傳來一個清涼的聲音。綠蘿怔怔回過頭,隻見燈籠花旁站了個白衣男子,他一張臉蒼白俊逸,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眸深不見底。
綠蘿隻片刻便收起了自己的驚詫,一雙眼靈氣地眨巴:“抓來吃呀。”
從前鎮上也有不少人問過她這個問題,待聽到她這樣回答都會圓睜著眼,如看一個怪物般打量著她,繼而躲得遠遠的。她想眼前這人也該是如此反應,卻不料他非但未嫌惡,反倒笑著道:“你若想要,這兒倒多得是。”
男子的眼如最幽深的黑曜石,閃爍著點點星芒。綠蘿望得怔了,萬料不到他會如此反應,隻覺自己整顆心都似在瞬間跌入了粼粼碧光湖,深深不見底。
男子望著她溫和一笑,隨手指了指身側一朵燈籠花,燈籠花一顫,瞬間吐出無數隻胖蚊子,成群結隊飛入綠蘿腰間的荷包裏!綠蘿瞧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反應過來連忙紮好荷包,生怕蚊子又飛了回去。
“你會覺得我是個怪物嗎?”綠蘿收好荷包,小心翼翼道。
“為什麼呢?”男子揚眉反問,他的眉微擰出一個皺來,“我倒覺得同你相比,大多凡人才是怪物。他們來了此,看到的不是金銀珠寶便是香車美人,不是怪物又是什麼?”男子白衣若仙,飛揚的青發在身後隨意紮束,周身仙氣盈盈。他講話的樣子清淡至極,眉眼裏瞧不出絲毫情緒。
男子全名蕭良宴,綠蘿之後才知道這裏叫碧光湖,一湖兩色,藍水使人見幻象,綠水至毒取人命。凡靠近這兒的人都會見著心心念念的事物,金銀瑪瑙亦或如花美人,最後失足跌入碧光湖中溺死。而綠蘿幸就幸在所見幻象與人皆不同,驚動了長居於此的他,這才救了她一命。
“可是我要抓蟲子,該怎麼才能不掉入湖中呢?”綠蘿悵然若失地撫摸著荷包,低聲道。
蕭良宴不置他言,無奈地看著她懊惱的模樣,隻得指了指身側燈籠花。這回燈籠花吐出的是一條若竹色薄紗,上頭繡滿翩翩蝶兒。“下回你穿上這個,便不會受幻象迷惑。”
綠蘿隻覺心猛地一跳,緩緩抬起頭來,望著蕭良宴深不見底的眼眸,刹那又回到了方才的那種感覺。她的心仿佛跌入了深深的碧光湖,沉沉浮浮,那種感覺就仿佛一眼間,萬物除他皆塵土。
她的眼飛速一眨,隻沉思了片刻,竟是脫口而出道:“你很不一樣,我挺喜歡你的。”
蕭良宴一怔,許久才漸漸收起片刻前的笑意,麵無表情道:“這樣的玩笑,日後可不許再開了。”他的眼底不見絲毫波瀾,眼看著綠蘿逐漸漲紅了的臉,竟生生拂袖而去!
他步伐如風,踏過的青草地發出簌簌聲響,本以為綠蘿早便羞惱離去,卻不想才一轉身便猛見著她匆匆跟隨來的身影。
“你又跟來做什麼?”蕭良宴錯愕道。
綠蘿眨巴著一雙水靈靈的眼,良久才憨笑道:“想同你多說說話,培養一下感情。”她的模樣天真至極,說出這話也不羞赧,而是大大方方地仰起臉來。蕭良宴卻是聽得差點噎住,直怔了半晌,才冷然道:“可我不想同你說話。”
“沒關係,那就換我說,你聽。我住在鎮北的木屋裏,最好的朋友叫阿羅,那些蚊子其實都是抓給它的,它……”綠蘿笑眯眯地喋喋不休,好似壓根瞧不見眼前蕭良宴越來越難看的臉色。
“閉嘴。”蕭良宴嚴聲道。
綠蘿這才止住了話,一雙清透的眼片刻後卻又笑成了一對月牙。
“你看你還是忍不住與我說話了。”她一臉勝利的驕傲神情,許久才摸著荷包笑吟吟道,“我要回家喂阿羅了,明日一定再來看你。”
她話音剛落便轉過身,也未管蕭良宴是如何的哭笑不得,一蹦一蹦地向著燈籠花而去。蕭良宴瞧得呆住,他活了這許多年,卻還是頭一次見一個姑娘家這般……這般厚臉皮!
他搖了搖頭,不再望她的背影,回身徑自而去。
【二】不醒亦不休
到家喂好阿羅,綠蘿掩嘴打了個哈欠,日暮早已西下,漫天星鬥密密交織。
她無父無母,靠給鎮上綢莊趕製些繡活兒為生。阿羅是三年前她偶然在山間發現,自那之後它便是她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