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個……”連話也變得斷斷續續起來。
“還好,隻是有點紅。”一邊說著,一邊用手輕輕在光潔的皮膚碰了碰,完全沒有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麼不妥,“這裏痛不痛。”
陳曉晨拚命忽視自己逐漸放大的心跳聲和發燙的麵頰,一邊回答,“不、不痛。”
“那這裏呢?”陸司北按了按,一邊投來詢問的目光,看見陳曉晨露出痛苦的表情,馬上鬆了手。
“很痛嗎?”語氣裏是真的關切。
“還、還好。”陳曉晨努力地將心裏莫名悸動的情緒鎮壓了下來,緩緩站了起來,“我真的沒事,快點走吧,馬上就要遲到了。”
結果到學校的時候保安大叔已經將鐵門緊緊鎖住了,最後是陸司北給兩人分別交了二十塊的遲到費,並在遲到記錄上記了一筆,才被放了進去。
“那個……我現在身上沒那麼多錢……”
“不用還了。”迎著陳曉晨疑惑的目光,陸司北又補充了句,“你就當是售後服務吧。”
看著少年一本正經的模樣,她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心裏莫名地又浮現了失落。
她想,大概剛才他表現出的關切,也是售後服務的一部分吧。
五、我會對你負責的
直到第三節課間,陸司北不知從哪兒神通廣大地弄來一瓶跌打損傷膏藥,陳曉晨的右腳踝已經變得又紅又腫,每走一步都鑽心地疼。男生似乎發現了她步態的異常,不由分說地一把抱起了她,甚至連請假都來不及,就向著學校旁邊不遠的醫院走去。一路上當然引起了不少人的圍觀,陳曉晨第一次在大庭廣眾之下被男生公主抱,臉紅得不行,索性將臉埋在陸司北的肩上裝暈倒。
“你可以‘醒來’了。”頭頂上是陸司北冷冷清清的聲音。
陳曉晨抬起頭來,臉上的紅暈還沒褪去,看已經出了校園,似乎稍微鬆了口氣,“你未免也太敬業了吧。”
男生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這是我應該做的。”
在醫院照了X線,才發現是腓骨裂了一條縫,醫生說情況並不嚴重,不用打石膏,開了些止痛活血的藥,囑咐要盡量少活動,便讓陳曉晨回去了。回去的路上陸司北沒有用公主抱,而是將陳曉晨背了起來。男生看起來清瘦,整個身體卻格外有力氣。她趴在他的背上,看著他一點一點邁開步子,隻覺得沉穩而安心。
突然聽到身前的人用很輕的聲音說了句,“對不起。”
陳曉晨愣了愣,才道,“這又不怪你,都是那台摩托車的錯,闖紅燈就算了,竟然還肇事逃逸,簡直是……”
陸司北輕輕打斷了她:“我會對你負責的。”
“啊?”
“我會負責的。”
陳曉晨心跳突突地跳了幾下,直到意識到男生說的負責指的是她腳上的傷,才低低地應了聲,“哦”。
對於自己腳傷的解釋,陳曉晨當然不敢告訴父母是因為自己偷懶搭男生的順風車,路上摔倒造成的,而將原因輕描淡寫地換成了體育課的扭傷。後來陸司北又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了一副拐杖,隻是交代,“這段時間不要自己亂走,需要活動就用這個。”
陳曉晨心裏感覺暖暖的,她想啊,其實對方冷冰冰的外表下,也有著不為人知的細膩呢。
六、為什麼要做這些呢
於是每天定時定點的接送更成為理所當然的事了。
甚至放學回來的時候碰見過陳曉晨的母親一次,大人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反而誇獎陸司北“從來沒見過這麼熱心這麼樂於助人的孩子”。母親很熱情地邀請陸司北來家裏吃飯,卻被對方以“還要去做兼職”為由拒絕了。
陳曉晨微微一愣,和陸司北認識這麼久,從來沒有聽說過他做兼職的事。看著麵前的人,隻覺得突然間有種很遙遠的感覺。
究竟他還有多少自己不了解的事呢。
再晚一些的時候,陳曉晨坐在書桌前看書,似乎一直有些不安分,時不時以喝水為借口去餐廳看看對麵樓下的燈光,窗戶漆黑一片,看來主人還沒回來。
直到快十點半的時候,明黃的燈突然亮了起來,玻璃上倒映出少年模糊的輪廓,陳曉晨遠遠地看著,隻覺得心裏暖暖的。
踟躕了一會兒,給對方發過去短訊。
“剛做完兼職回來麼,這麼晚。”
她抬起頭,看見對麵那個窗戶上的影子走到房間的另一頭,朦朦朧朧中拿起了手機,接著就是自己的手機響起了提示音。
“是的,今天的時間比平時長一點,你怎麼知道我回來了?”
“因為我在偷窺你。”旁邊加了個俏皮的表情。
對麵陸司北的影子頓了頓,似乎想起來什麼,走到窗戶邊拉開了窗簾,那張好看的臉在黑暗裏模糊地呈現在陳曉晨麵前。
“喂——”陸司北向她招呼到。
陳曉晨隻是朝他笑。
直到後來聊天時談到兼職的事情,陳曉晨才覺得自己似乎更加走近他的世界一些。
“都做些什麼樣的兼職呢?”
“說起來很複雜了,最開始是在街邊發傳單,偶爾會去餐館幫忙洗盤子。”
“是很辛苦的工作呢。”
“後來有了些經驗,就開始去做旅行社的推銷員,那樣賺錢會多一些;也有人找我當模特拍過照片;從上個月開始又接了份家教,總之幾乎什麼都做過。”
然後,陸司北開始談起自己假扮成大學生給初中生補課的搞笑場景,末了道:“還好補的是數學和物理,所以才沒有露出破綻。”
陳曉晨默默地聽著,心裏漸漸了浮現了酸澀的感覺,許久後她才問:“為什麼要做這些呢?”
七、手心忽然長出糾纏的曲線
陸司北並沒有告訴陳曉晨答案。
女生細膩的內心裏卻似乎可以察覺到什麼,於是也更加關注起男生的作息。對麵樓下的燈光總是晚上近十點才遲遲亮起,隱約可以看見那個清瘦的影子。燈熄得很晚,陳曉晨曾經晚上一點朦朧中醒來去客廳喝水,還見那扇窗透出氤氳的燈光。
她隻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不知不覺間,每天晚上對麵亮起的燈光,仿佛變成了女生心裏有關青春的期待,隻要看到了那一抹明黃,心裏好像就被溫暖的力量充滿了。
所以某天直到十點半也沒有看見陸司北的身影時,陳曉晨的心裏才會那樣不安。她給對方發去短訊:“還沒回來?”
過了一會兒,收到對方的回複:“今天沒有出門,好像有點發燒。”
“有藥嗎?”
“沒關係的,扛一扛就好了。”
關於後來陳曉晨晚上近十一點瞞著父母從家裏偷溜出來,摸著黑柱著拐杖一口氣爬上了三樓,隻為了給男生送藥這事,大概是來源於年少萌動的孤勇。大腦還來不及斤斤計較太多,身體和心便已經遵循著直覺得到了答案。
開門的時候,陸司北的表情有些意外。
“你怎麼過來了?”
“來看看你。”想了想又說,“給你拿了點退燒藥和消炎藥。”
男生似乎是猶豫了一下,接過女生手裏的藥,看著麵前的人氣喘籲籲的樣子,又問:“要不要進來坐一坐?”
“啊?”
“就我一個人。”
這是陳曉晨第一次來到陸司北的家,房屋裏空蕩蕩的,顯得有些冷清。客廳的沙發上亂七八糟地鋪了些衣服,旁邊的桌子上高高低低地擺滿了書,還有一盒沒有吃完的蛋糕,左邊的櫃子上放滿了大大小小的機器人模型,顯得雜亂無章。這樣的局麵倒是與陸司北給人幹淨的印象南轅北轍,隻聽旁邊男生淡淡地解釋,“平時因為太忙了,沒什麼時間收拾。”
“哦……你爸媽還沒回來嗎?”
空氣似乎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傳來男生低低的聲音:“就我一個人住。”
陳曉晨驚訝地看著,看見他字正腔圓地重複了一遍:“外公過世後,一直是我一個人住。”
後來的陳曉晨,總算對陸司北的故事有了粗淺的認識。本來生活在溫暖裏的少年,因為初一那年母親患上重症肌無力突然長大。一開始僅僅是全身乏力及猝不及防的摔倒,直到某天突然呼吸都沒有了力氣,所幸送到醫院及時才保住了生命。本來是小康之家卻因為龐大的醫療支出而日漸單薄,偉大的父親毅然決定搬到附近的大城市,那裏有著更好的賺錢途徑以及更豐富的醫療資源。除了拚命工作還要照顧母親,他已經沒有餘力照顧正處於成長關鍵時期的陸司北。外公覺得實在可憐,便擔起了照顧陸司北的責任。
一年前外公去世後,因為擔心大城市高昂的教育花費,陸司北並沒有投奔父母一起生活,而是做起了兼職,也希望能減輕一些父親肩上的重擔。
陸司北的外公是一年前去世的,也是在外公的葬禮上他見到了闊別近十年的母親,有血緣的至親卻遙遠得仿佛是陌生人,臨走的時候信誓旦旦告訴陸司北會盡到做母親的責任,卻遲遲沒有履行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