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起床,想把換下的內褲拿去洗手間清洗,又有些擔心被表妹看見,隻好把它放在床下的隱蔽處。

盡管如此,推門而出那一刹那,與正自廚房出來端著早餐去餐桌的表妹眼神相撞,我還是不好意思臉微微有些發紅。

表妹的眼神依舊冷清,如她白淨漂亮的麵頰一樣冷清。仿佛,昨晚,她根本就沒為我清掃過嘔吐物,更別說那似曾發生在夢裏的為我熱敷額頭,寬衣解帶,甚至容許我一刹那的執手相看。

剛剛才從中醒來的那個夢又在我腦子裏縈繞過,我甚至慌亂的匆匆瞥了下表妹衣領下的肌膚,是不是如夢中退去白衣似雪後的光潔細膩。

這頓早餐吃得很慌亂,我仿佛一個初嫁的新娘,更似一個心思肮髒的罪犯。

我沒有問表妹有關昨夜那個男子,我也沒向雪兒問起,我甚至再不好意思提起要送雪兒去幼兒園。

我不想被她們中比我還敏感的任何一個窺透我的心思。

匆匆吃過早飯,匆匆出門,我是第一次在表妹還沒帶著雪兒去幼兒園之前匆匆出門。

走出門的那一瞬,我猶豫著要不要再等等她們,反正可以順路走到龍山中學公交站再分手,或者跟她們說聲拜拜。

然而,表妹卻說話了。

“別喝太多的酒。”

表妹的聲音很冷,我沒有回頭,我知道,她漂亮的麵頰一定也如聲音一樣冷。

我甚至感覺得到,她並沒有看我,我聽到她在收拾餐桌的聲音。

但我知道,她是在跟我說話。

我心裏有股暖流在激蕩,我的眼睛甚至也有些暖暖的潮濕的東西在向外湧。

我依然沒有回頭看她。

我怕她看見我的眼淚,盡管,她根本沒有看我,也不會看我。

我更怕,在我回頭的那一瞬,不是表示感激和感動,而是於她衣領下的如雪的肌膚,想起今晨她在我夢裏婉轉承歡的淩亂情景。

我隻背對著她,輕輕的“嗯”了聲,仿佛她是姐,我是弟,那樣聽話,然後,匆匆的走了。

這麼多年,我似乎都從沒這麼早到過公司,盡管,我漂泊過無數個城市,進出個數十家大大小小的公司。

我走進後勤部,竟然隻有一個人。

但到底有一個人。

所以前人道,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那個人沒有回頭看我,她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裏,背對著我,一隻指如剝蔥的手,輕輕的拖動鼠標,在電腦屏幕上瀏覽著什麼。披散的長發遮擋不住的半邊臉頰,平靜如故鄉村東楊柳樹下那口古井。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故作平靜,她其實一直很在乎我,她之所以一個人來這麼早,就是想見到我。

曾經,在教室裏,我跟柔娜偶爾賭氣時,就是這樣麵色平靜,其實心裏有股酸酸的暖暖的又愛又恨的幽怨的感覺的。

那時,一個夜晚,仿佛比我們曾經走過的所有歲月都還要漫長。那麼輾轉反側渴望相見,可第二天早晨真的於教室裏相見了,卻又故意平靜得仿佛對方隻是一個陌生人。

我在自己臨窗的位置輕輕坐下。

我不想驚動她,但我知道其實自我輕輕的走進來的那一瞬,就已驚動了她。她那顆柔弱多情的女子之心,從來都不曾真正平靜過,如她的麵色。

我沒有叫她。

在這個陽光明媚春草春花的氣息如她的發香一樣自窗外幽幽而來的美好早晨,我沒有叫她。

我說了,我不要再對她柔情似水,我甚至可以不惜眾目睽睽下傷害她,也不要再對她柔情似水。

我還有柔娜。

我不能讓她誤會,不能讓她越陷越深。我看過《笑傲江湖》看過《紅樓夢》,我深知她這樣柔弱如儀琳善感似黛玉的女子,縱使眼中有太多的淚珠兒,也經不起秋流到冬盡,春流到夏!

其實,我對她的冷漠甚至冷酷,就是對她的柔情似水!

她是文靜。

王豔是第三個進來的。

她於空蕩蕩的辦公室裏狐疑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文靜。想說什麼,又沒有說。

幸好,我沒跟文靜有任何秘密,哪怕一個眼神,被她撞見。不然,她不說出點什麼來,才怪。

縱使如此,她還似麵色譏諷的冷“哼”了聲。

陸陸續續更多的同事走了進來,辦公一片喧嚷,有兩個已婚大姐,甚至還玩笑的互問對方昨晚幾次,怎麼還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我悄悄的看了看文靜。

文靜依然對著電腦,依然用指如剝蔥的手拖動鼠標,對著電腦屏幕瀏覽著什麼,依然麵色依然平靜,隻是平靜中多了幾絲很微弱很微弱的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