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拉了拉我的衣角,仰起小臉看我,這次,我又從她單純可愛的雙眼裏看到了另一層意思,記起了在江龍武校門口她說的從此一定會在幼兒園乖乖的,再不和別的小朋友爭吵,好好讀書的話。
雪兒太過善良,跟她媽媽一樣,明明是要我幫她拿回玉佩的,可又不忍小男孩受傷。
小男孩看懂了雪兒的眼神,不再那麼害怕,哭聲卻反而更大了,對我的冒犯不依不饒,耍潑的要掙脫李老師的手不跟李老師進學校。
我忽然感到了我的罪惡,在江龍武校門口我實在不該對雪兒說那番要做個乖孩子的話。人之初,性本惡,我就是從小在學校裏接受了太多的良性教育,並且把它們奉為真理,才在跨出校門之後,處處碰壁,一次次被別人利用我的善良嘲笑我的愚昧,這麼多年來一事無成……
雪兒的媽媽已夠清苦了,難道,我還要讓雪兒長大以後,因為善良,在這個利欲至上的人世,重複她媽媽走過的路?
我甚至把事情莫名的擴大,竟然想到起了那句網絡屁民對和諧天朝外交作風的嘲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抗議!
我說不出的激動和憤怒,忽然就不再想讓雪兒做個聽話的乖孩子了,我要雪兒看到人性的惡,要她明白,麵對欺負過自己的人,任何軟弱善良的讓步都不是辦法,隻有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徹底無情,才會贏回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
是的,憑什麼官二代、富二代的孩子要高高在上,我們的孩子卻要善良,若幹年後,重複父輩為他們在工地或工廠耗盡光陰和心血還要看他們臉色卻連在這個城市森林裏一套住房都買不起的路?
我更加憤怒的衝小男孩吼道:“哭什麼哭,昨天欺負雪兒不是很得意的嗎,昨天你扯下雪兒脖子上的玉佩,你爸又把它從你手裏拿過去把玩,然後置雪兒和她媽媽的可憐和無助於不顧坐上寶馬車揚長而去不是很不可一世的嗎?告訴你,今天流再多的淚都無用,除非你把雪兒的玉佩還來,如果玉佩不在身上,就打電話給你家長,讓他馬上帶過來!”
小男孩哭得更凶了,但卻並不害怕,隻是嬌寵慣了的孩子的那種蠻橫和耍潑,那隻被李老師攥住的手,一下子就從李老師手裏掙脫,欲向我身後遠離學校的地方衝去。
我隻輕輕一伸手,就把他抓住。
我雖然在臉色和言語上凶,我的手卻並不怎麼用力,觸手時他那柔弱的肌膚讓我終於意識到他雖然是富三代,但到底還是個孩子,我手上的力度隻是攥住他不讓他逃脫的那種。
然而,小男孩卻仿佛被我捏痛了那般,又是衝又是撞而且向我身後哭得更加不依不饒又似乎在向誰求助。
震驚全國的幾次殺人魔頭衝進校園對手無寸鐵即使有寸鐵也無力反抗甚至不知道反抗的孩子舉起奢刀的襲校事件發生之後,早慧幼兒園也如別的學校一樣有了校警。
幾名校警在遠處蠢蠢欲動的望著我,被我狠狠逼視,一個個便都站在了原地,我心想,這跟重慶打黑之前那些坐在局裏喝茶聊天鬥地主的警察有什麼區別,全他媽形同虛設!
乖巧玲瓏的李老師更是嚇得有些懵了,我從前也偶爾來接送過雪兒,但從來都是和顏悅色,給她一種大哥哥的感覺,他何曾想到過我發起怒來會是這個樣子,而且還是對一個三、四歲的孩子。
她還太年幼,正值十**歲青春飛揚的年紀,不知道這其實不能怪我,我從來都不是這樣的壞脾氣,怪隻怪,這麼多年的漂泊,這麼多年的蝸居鬥室,還有,早上起來時看見的表妹因昨夜的獨自傷心流淚而微微浮腫的眼睛。
她愣了半天,才顫聲著輕啟紅唇微露皓齒吐出一串字來:“改……改之哥,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貝貝還隻是個孩子,你,你不是要讓他的家長來嗎,他,他的家長就在那裏,你們談吧,放了孩子……”
李老師望著我的身後,語氣有些近乎哀求。
我一直以為胖子男孩那飛揚蠻橫的家長早已離去,沒想到他竟然一直在我身後,我先前不曾注意的地方。
怪不得胖子男孩先前望著我的身後會立時置我的聲色俱厲於不顧,會一次次耍潑的掙脫李老師向我身後衝去,原來,是他的家長就在我身後的不遠處,他有恃無恐。
我沒鬆開孩子的手,隻是橫眉冷眼的轉身,我到要看看孩子他爸,一個大男人,昨天卻可以欺負一對柔弱可憐的母女,到底是何方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