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希望:“明天。在貴陽這些天,給你增添了麻煩。”
肖夢寒:“是不是我姐講話不好聽,讓你生氣了?她是心直口快那種人,肯定給你下了逐客令。你別往心裏去,她是她,我是我。”
潘希望:“你姐打發我走,她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昨天晚上我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想來想去,我還是離你遠一點好。”
肖夢寒:“你還回來嗎?”
潘希望:“不回來了。”
肖夢寒:“我不讓你走。”
潘希望:“你姐已經給你介紹了一個,我留下來你會別扭的。”
肖夢寒:“我的婚姻我做主,你哪也別去,我會很快找一份工作,我搬出去住,咱倆在一塊生活。”
潘希望歎氣道:“你的心我領了,但不現實。”
63.火車上
車廂內,潘希望和老者又坐到一塊了。
老者審視著潘希望:“小夥子,我們又見麵了。我們之間還是有緣分。”
潘希望:“有緣分。哎,你老人家不是去看望兒子嗎,為什麼不在兒子那裏多住些日子?”
老者:“我在農村過慣了起早貪黑,粗茶淡飯的日子,不習慣在城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哎,你不是說看老爸嗎?”
潘希望:“是呀。”
老者:“你老爸既然是廳長,為什麼不讓他給你在省城找份工作?”
潘希望:“我也不習慣城裏生活……”
老者:“廳長是她爸,不是你爸?”
潘希望:“你怎麼知道?”
老者:“我叫張家泉,二戰時期當過中國遠征軍,到過緬甸和印度。內戰時期在東北起義,隨四野入關一直打到海南島。從土改起到現在,在農村曾當過支書、村長、主任,什麼幹部都接觸過。上次在火車上,那個女的用腳踩了你一下,我就悟出你們之間的關係。人往高處走,她不甩你不正常。”
潘希望敬佩地:“老人家,你真是見多識廣!”
張家泉:“從你的衣著打扮來看,你是水族對不對?”
潘希望點頭。
張家泉:“水鄉都柳江兩岸和月亮山下是出美女的地方,每年秋後有個‘卯節’,外國人稱它為東方的情人節,對歌找意中人。不要把自己拴在一棵樹上吊死,再找一個……”
64.舞廳
婆娑的舞影,炫目的燈光。
在《九九豔陽天》的旋律中,肖夢寒和高中同學王章林翩翩起舞,非常投入。
王章林輕輕摟著肖夢寒的腰:“你的舞跳得真好!”
肖夢寒:“不是我跳得好,是你帶得好。”
王章林:“幾年不見,你還是那麼清純漂亮,燈光下更加姣美。”
肖夢寒:“你也不賴,儀表堂堂,給人的印象是有知識的,一看就讓女孩子喜歡的那種。”
王章林:“你喜歡嗎?從今往後咱倆可以經常來往嗎?”
王章林盯著肖夢寒,這是一種穿心透骨的目光。
王章林催問肖夢寒:“為什麼不回答?”
肖夢寒:“因為,因為我已經有了男朋友。”
王章林:“你姐不是把他打發回鄉下了嗎?”
肖夢寒:“人雖然走了,但他還在我的心中。”
王章林:“也許這是人的共性。我原來有過一個女朋友,北京人,隨父母來到大三線,後來父母調回北京她也回了北京。開始我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失落感,隨著時間的推移,也就不再……怎麼樣,跳完這曲要不到我的住處休息一會兒,房子是銀行分的。”
肖夢寒:“你的房子在哪?”
王章林:“紅邊門附近。”
肖夢寒:“太遠了,還是到白沙巷吧。”
王章林:“小十字白沙巷,家裏人多不方便。”
肖夢寒:“我爸到廣州出差,我姐跟姐夫去了雲南老家探親,隻有我一個人。”
65.肖夢寒的房間
床上擺放著幾種雜色的土布……
肖夢寒:“怎麼樣?”
王章林不感興趣地:“我看不怎麼樣。”
肖夢寒拿起一段青布,貼在王章林的身上反複行比試著:“純棉,好東西。給你做一件對襟衫,喜不喜歡?”
王章林皺著眉頭說:“老同學,你真是,這麼難看的對襟衫我怎麼能穿得出去!”
肖夢寒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什麼?嫌難看!人家縣長、州長都穿。”
王章林:“我認為土布沒有的確良好,土布土布,顧名思義就是土氣。”
肖夢寒:“電影裏穿的人也不少,我覺得有氣質。”
王章林:“什麼氣質?南霸天、胡漢三的氣質!還有打手、特務的形象。”
肖夢寒全身震動了一下,她把自己展示在床上的布一段一段地疊起來,重新放進衣櫃。
王章林想拉肖夢寒的手:“生氣了?”
肖夢寒克製著情緒:“沒有呀。”
王章林拉她坐在床邊上:“老同學,幾年不見,應該有說不完的話才對,怎麼一下子變得沒有共同語言似的。不談這些,談文藝,比如樣板戲什麼的。”
肖夢寒:“樣板戲?偌大一個國家就那麼幾個樣板戲,有什麼好談的?沒勁,還不如看《柳堡的故事》過癮。”
王章林驚訝:“夢寒,這話在家裏怎麼說都可以,在外麵可不能亂講啊!”
肖夢寒:“很多人都這樣認為,有什麼不對?”
王章林:“對不對,曆史自有評說。就目前形勢,這種話是不可以講的。”
肖夢寒喟歎一聲:“是非不分!五千年曆史的文明古國,《水滸》《三國》《紅樓夢》《西遊記》等四大名著都成了大毒草,這是國家和民族的悲哀,還不許講,豈有此理!”
66.百貨公司財會科
外麵下著雨,肖夢圓在走廊上收起雨傘,推門走進財會科。
女科長周蘭:“夢圓,你丈夫打來兩次電話,我都說你去銀行對賬去了。過了不到十分鍾,他還是繼續打來。”
肖夢圓:“打擾了,對不起。”
周蘭:“也許家裏有事,他叫我一定要轉告你,他現在在家等你。”
肖夢圓:“我請個假好嗎?”
周蘭:“你回家吧。”
67.田兵住屋
肖夢圓開鎖進屋,客廳裏沒有光亮,她開燈走進臥室,看見田兵和衣躺在床上:“田兵……”
田兵:“啊!回來了,圓你過來!”
肖夢圓走到床邊,田兵實然拉住她的手。
肖夢圓急叫:“田兵,你幹什麼?”
田兵把她拉到床上:“來,親熱一會兒!”
肖夢圓跌倒在床上,迅速被田兵壓住。
窗外,雨還在下。
68.臥室裏
肖夢圓和田兵躺在床上說話。
田兵:“我被公司辭退了。”
肖夢圓:“你開車的技術不錯,又是處長的公子,辭退得了嗎?”
田兵:“跟公司無關,我是自作自受。”
肖夢圓:“田兵,你有什麼錯誤?幹嗎這樣垂頭喪氣?”
田兵:“我賭輸了……開始和幾個朋友玩玩,想不到手氣不好,越輸越想扳本,結果越扳越輸。”
肖夢圓:“輸了多少?”
田兵:“九千元。”
肖夢圓驚呆了:“九千元,我和你的工資加起來每個月不足八十元……這筆債要還到猴年馬月?”
田兵:“我那朋友說,如果沒有錢還,他還指了一條路……”
肖夢圓:“什麼路?”
田兵:“他說……他說……”
肖夢圓:“你想把我急死了才甘心是不是?什麼路,你快說啊,隻要有一線希望,我都會按你朋友指引的路去走!”
田兵:“他說要你陪他出一趟遠門……”
肖夢圓:“你答應了嗎?”
田兵:“沒有。”
肖夢圓:“荒唐!”
田兵的手輕輕地搭在肖夢圓的身上:“夢圓……”
肖夢圓叫了起來:“你不要碰我。”
肖夢圓甩開丈夫的手,下床奔出臥室,獨自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大哭起來。
69.獨立院子
肖夢圓和肖夢寒已經談了很久。
肖夢圓:“怎麼辦?你說,姐以後的日子怎麼過……不如跳河算了。”
肖夢寒:“賭輸欠債的又不是你,跳河的應該是姐夫。”
肖夢圓:“聽說,田兵單位來了一個新領導,我去找領導說說,給他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債慢慢還行不?”
肖夢寒:“找吧,死馬當著活馬醫,我相信天無絕人之路。”
70.領導辦公室
劉生權把一杯水遞給肖夢圓,客氣地說:“人非聖賢,誰能無過。你不用擔心,治病救人嘛,允許人犯錯誤,也得允許人改正錯誤,不能把人一棍子打死,這是政策。由於我長期在基層工作,承蒙朋友幫忙剛剛來省城,待我調查了解之後,一定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
肖夢圓:“謝謝劉經理。”
劉生權的眼睛一直盯著肖夢圓,盯她的胸部,盯她的身材,盯她的臉。
肖夢圓:“劉經理,幹嗎老是望著我?”
劉生權:“不是,我發現你很像一個人。我曾經工作過的地方有一個知青長得很像你。”
肖夢圓:“劉經理原來在什麼地方工作?”
劉生權:“黔南拉裏公社。”
肖夢圓:“我妹妹肖夢寒在拉裏公社當知青。”
劉生權:“怪不得,你看你看,你們姐妹倆長得不僅漂亮,而且很像。你妹妹還在篩子壩嗎?”
肖夢圓:“人在省城,戶口還在鄉下。劉經理認識我妹妹?”
劉生權:“豈止是認識……”
71.舞場
月光下的舞場,男男女女聚在一起跳蘆苼舞。
潘希望坐在木凳上呆呆地看著。
蒙九斤:“肖夢寒來了信嗎?”
潘希望:“沒有。”
蒙九斤:“我說夥計呀,月亮山下,都柳江畔方圓幾百裏,年輕漂亮的姑娘多得很,你要等肖夢寒,犯得上嗎?這不是在‘卯坡’上對山歌,十裏八鄉的姑娘小夥談情說愛,中意就好,不中意就拉倒,好聚好散。肖夢寒的老爸是廳長,她是高幹子女,你攀不起,死了這條心吧。”
潘希望:“人是有感情的,認識一個人不容易,忘掉也難,我曾多次下狠心把夢寒忘掉,但總是忘不掉。”
蒙九斤:“聽秀珍說,她有個表妹心靈手巧,能歌善舞,介紹你們認識一下怎麼樣?”
潘希望:“過一段時間再說吧,現在沒有心思。”
72.甲秀樓
南明河靜靜地流著。
肖夢寒在樓亭裏徘徊等人,不時地看表。
王章林姍姍來遲。
肖夢寒生氣地:“你看幾點了?不守信用,讓我足足等你兩個多小時。”
王章林想拉肖夢寒的手,賠笑著說:“對不起,路上碰見一個中學同學,名叫趙錫亨,不知你認不認識,他在大三線‘洞字號’的電子廠工作,非得拉我進飯店喝兩杯。電子廠一般人是進不去的,好單位,我能冷落人家嗎?”
肖夢寒:“你就不怕冷落我?”
王章林:“不就是等了兩個小時,好像有多高身價似的。”
肖夢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王章林借著酒性,回答也不好聽:“你別以為你漂亮,父親是廳長,就要擺身價。反擊右傾翻案風的號角剛剛吹響,你爸爸又進去了,你還神氣什麼?”
肖夢寒氣得說不出話來,她含淚跑出甲秀樓,上了南門橋,向油榨街方向跑去。
王章林站在甲秀樓旁邊,用力大喊:“肖夢寒,你給我回來!”
南明河的急流撞擊著堤岸。
73.獨立院子
肖夢寒打開了房門,她把頭探進客廳望了望。
客廳裏黑沉沉的,沒有光亮。
肖夢寒拉開電燈開關,見肖夢圓散亂著頭發在沙發上哭……
肖夢寒:“姐,你怎麼啦?是不是劉經理欺負你了?”
肖夢圓越哭越傷心:“你別冤枉好人。劉經理答應給你姐夫改邪歸正的機會。”
肖夢寒:“姐,那到底出了什麼事?”
肖夢圓:“廳裏說老爸的曆史太複雜,特別是參加中國遠征軍那段。”
肖夢寒:“老爸參加中國遠征軍到緬甸打日本,回國後在東北起義,這在曆次運動中不是已經講清楚了嗎?”
肖夢圓邊擦淚邊說:“田兵要我和爸爸劃清界限,否則就離婚。爸爸幾上幾下,受了那麼多苦,這界線怎麼劃?這不是把人往絕路上推嗎?”
肖夢寒:“姐夫他怎連一點兒情意都不講!你為他低三下四地求人幫忙。他開車,經常出差在外,家裏的大物小事哪一樣不是你在操勞,對這個家,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人總得講點良心,怎麼能牆倒眾人推呢?”
姐妹倆抱頭痛哭。
74.火車站
火車冒著蒸氣,周圍一片白霧騰騰。
肖夢圓跟著背著大包小包的打工男女一起排隊上車。
天上飛著雪花。
75.車廂裏
在《春天的故事》的優美旋律聲中,肖夢圓沿著一節節座無虛席的車廂在尋找座位。突然,她和劉生權相遇了。
肖夢圓:“車上的人真多。”
劉生權:“改革開放,下海經商和外出打工的人本來就多。”
肖夢圓:“你也沒有座位嗎?”
劉生權:“有,你跟我來。”
肖夢圓和劉生權一前一後地走進軟臥車廂,推門進去。
肖夢圓:“隻有你一個人在這裏?”
劉生權:“不,有兩個。”
肖夢圓轉身欲走。
劉生權拉住肖夢圓:“我說的人就是你。”
肖夢圓和劉生權麵對麵地坐下了。
劉生權:“你我應該是八年沒有見麵了?”
肖夢圓:“差不多吧。”
劉生權:“你和田兵過得還好嗎?”
肖夢圓:“早就分手了。”
劉生權:“為什麼?”
肖夢圓:“承蒙你的關照,他本來班上得好好的,卻偏偏要出來單幹。他跟朋友去了緬甸……”
劉生權:“那肯定是我停薪留職離開單位下海以後的事。百貨公司的生意好嗎?”
肖夢圓:“我已經不在百貨公司幹了。”
劉生權驚訝:“為什麼不幹了?”
肖夢圓:“為什麼?田兵走私毒品,走上了不歸路,我哪有臉麵繼續在公司當會計呀!”
劉生權:“他是他,應該跟你沒有關係。”
肖夢圓:“話是這麼說,但社會輿論我可受不了。”
劉生權:“現在你幹什麼?”
肖夢圓:“在一家酒店當收銀員。”
76.忘不了酒店
這是一家座落在城鄉結合部的普通酒店,客人不多。
劉生權來到收銀台前,對肖夢圓說:“今晚你幾點下班?”
肖夢圓笑了笑說:“我下班較晚……八點。”
劉生權:“沒關係。”
77.酒店包廂
桌上擺滿酒菜。劉生權與肖夢圓碰杯。
肖夢圓閉著眼睛將酒一飲而盡。
劉生權:“不難喝吧?”
肖夢圓:“這是什麼酒?”
劉生權:“九阡酒,好喝,不上頭,50年代曾得到開國領袖毛主席的讚揚。”
劉生權又為肖夢圓倒酒:“來,再喝一杯。”
肖夢圓:“我不能再喝了。”
劉生權:“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倆多年不見,今天能在一起吃飯是緣分啊,怎麼才喝一杯就不喝了呢?”
肖夢圓閉著眼睛又喝了一杯酒。
劉生權:“謝謝你給我麵子。噯,我問你一件事,可以嗎?”
肖夢圓:“什麼事?”
劉生權:“能不能把酒店的工作給辭掉?”
肖夢圓:“辭掉酒店工作,誰養我?”
劉生權:“到我的鳳凰藥業來上班。”
肖夢圓:“多年不見,想不到你辦起了藥業,當起了大老板,不簡單嘛!”
劉生權:“你怎麼知道我是藥業的大老板?”
肖夢圓:“你不是大老板會舍得花錢坐軟臥?”
劉生權:“哈哈!到鳳凰來上班好嗎?待遇不比你在酒店差。”
肖夢圓:“我在報紙、電視上看過鳳凰藥業的廣告。但我對藥業這行一竅不通……”
劉生權:“幹你的老本行。雖然商業會計與工業會計不同,但基本原理是一樣的,我相信你能勝任。”
肖夢圓:“我什麼時候去報到?”
劉生權:“你什麼時候去都行。”
肖夢圓:“你人真好。”
劉生權:“連老婆都找不到的人,好什麼好?”
肖夢圓:“你夫人……”
劉生權:“車禍……奪去了她的生命。”
肖夢圓:“現在想傍大款的女人有的是。”
劉生權岔開話題:“噢,你的那個知青妹妹現在怎麼樣?”
肖夢圓:“我父親平反不久就去世了,妹妹離開了貴陽,又回到她當年插隊的水鄉去了。”
劉生權:“一個漂漂亮亮的女人去當農民?太可惜了!”
肖夢圓:“也許是命……”
劉生權:“你給她寫封信,叫她到鳳凰來幫我搞營銷好不好?”
肖夢圓:“恐怕她來不了了。”
劉生權:“為什麼?”
肖夢圓:“拖家帶口的唄。”
劉生權:“她結婚了?”
肖夢圓:“孩子都上小學了。”
78.潘希望家廚房
灶台上,煮沸著雞蛋湯。
一身水族婦女打扮的肖夢寒盛了一碗雞蛋湯,對正在看連環畫的潘樹傑說:“兒子,你爸爸在門口,你把這碗湯送去。”
潘樹傑放下連環畫,答應著接過雞蛋湯。
79.潘希望家屋內
潘希望坐在條桌上吃早飯,潘樹傑兩手端著碗走來放在桌子上:“爸爸,我媽為你煮的湯。”
潘希望:“你吃了沒有?”
潘樹傑:“吃了。”
潘希望:“去,上學去吧。”
肖夢寒拿著書包從屋裏出來。她把孩子拉到跟前,幫他係好紅領巾,理了理衣領,把扣錯的衣服扣子重新扣好,又從荷包裏掏出兩個雞蛋揣進兒子的衣袋,最後給他背上了書包。
肖夢寒喜滋滋地端詳著兒子:“尊敬老師,團結同學,好好讀書。”
潘樹傑:“知道。”
潘希望:“如果你能當上三好學生,我給你買一個籃球。”
潘樹傑:“不許反悔?”
潘希望:“走吧,晚了會遲到的。”
潘樹傑:“爸爸、媽媽再見!”
潘樹傑迎著朝陽快步地走著。
潘希望和佩戴馬尾繡胸牌的肖夢寒倚門微笑,目送孩子向學校走去。
80.鄉村小學
教室裏,老師在給學生上音樂課,教學生們唱《小白楊》。
學生中有潘樹傑和王連生,他們悄悄地看連環畫被老師發現了。
81.潘希望家
肖夢寒正在砍豬菜,潘樹傑匆匆忙忙地跑進來:“我回來了。”
肖夢寒:“今天放學好像比平常晚了一點?”
潘樹傑:“我音樂課上看連環畫被老師發現了,罰我和王連生打掃教室,還讓我們寫了不再重犯的保證書。”
肖夢寒:“罰得好……”
潘樹傑把書包一放,拿起桌上的兩個黃瓜就跑了出去。
門口,王連生等著。潘樹傑拿來了黃瓜,一人一個大口地吃起來。
82.河邊
夕陽的餘暉把河水映照得波光粼粼。
湍急的河水,掀起朵朵白色的浪花。
潘樹傑、王連生等七八個孩子在河裏洗澡、打鬧,一片歡樂的景象。
83.月亮山區
太陽升起,雨後的梯田閃閃發亮。
84.潘希望家
肖夢寒就像一個地道的水族婦女,合身的陰丹士林布的矮領窄袖斜襟衣,加上馬尾繡的花圍腰,在大鏡子裏性感漂亮。
肖夢寒:“孩子他爹,把項圈給我拿來。”
潘希望:“不是已經戴在你的頸子上了嗎,你真是背崽找崽!”
外麵傳來秀珍的聲音:“夢寒,擺呀!(水話走的意思)”
肖夢寒應了一聲,又看看潘希望:“跟我們一塊去?”
潘希望:“秀珍的侄女出嫁,你們女的當送親客,男的去不合適嘛。”
85.空地
寨子中間,穿著盛裝的男男女女興致勃勃地跳舞。
一對年輕的男女正在舉行結婚儀式,熱鬧非凡。
肖夢寒和秀珍也加入了歌舞的行列。
肖夢寒觸景生情,回憶起自己重返水鄉結婚的往事。
86.路上(閃回)
秋末,荒涼的月亮山區,一個人影在移動。走近可見是肖夢寒,她肩上、手裏都掛著包。
突然響起山歌聲:“哥是天上一條龍,妹是地上花一篷,龍不抬頭不下雨,雨不灑花花不紅。”
一輛馬車戛然停在肖夢寒旁邊:“籲——提著大包小包的同誌,上哪兒去呀?”
肖夢寒躲避著馬車閃到路邊,險些跌倒。
趕馬人意外地打量著:“肖夢寒!怎麼會是你?”
肖夢寒認出了趕馬人:“怎麼這樣巧啊!原來是九斤隊長,上哪兒去?”
蒙九斤:“端午節要到了,拉幾桶‘九阡酒’,上車吧!”
肖夢寒坐在蒙九斤旁邊。
蒙九斤:“怎麼不坐客車?”
肖夢寒:“在火車上睡著了,坐過了站,沒趕上客車,沒想到會在半路上遇到你。”
蒙九斤:“秀珍、亮亮都以為你在貴陽不回來了,很想念你。”
肖夢寒:“我也很想你們。噯,潘希望還好嗎?”
蒙九斤:“不好。”
肖夢寒驚訝地:“他怎麼啦?”
蒙九斤:“你跟他在貴陽吵沒吵架我不清楚,他回來生了一場大病,吃了好多藥都不見效,他等不到你回來就走了。”
肖夢寒大驚:“走了?”
蒙九斤一本正經地:“到黃土縣當縣長去了。”
肖夢寒癱倒在馬車上,險些摔下車來。
蒙九斤慌了神:“夢寒!你怎麼啦?”
肖夢寒埋怨道:“為什麼不告訴我?”
蒙九斤哈哈大笑:“告訴你什麼呀?他沒死!”
肖夢寒捶打蒙九斤:“你為什麼要騙我?”
蒙九斤壞笑道:“我想考驗你一下。”
87.潘希望家
肖夢寒輕輕敲著窗戶:“潘哥……”
潘希望的聲音在屋裏應著:“誰呀?”
肖夢寒:“我……”
潘希望開門。
肖夢寒已經站在門口。
潘希望驚訝地:“呀!你怎麼回來了?”
肖夢寒一頭紮進潘希望的懷裏,猶如茫茫大海裏的落水者,緊緊地抱住潘希望,她那鬆軟濃密的頭發下,淚水大顆大顆地順著臉頰流淌:“潘哥,我,我對不起你……”
潘希望:“不,應該是我對不起你。你來得正是時候,過幾天就是水家人的‘端節’,過完端節再走好嗎?”
肖夢寒:“我不走了。”
潘希望:“往後跟我一塊過日子?”
肖夢寒:“是的,跟你一塊過日子!”
潘希望:“你的一生由我負責,願意托付給我嗎?”
肖夢寒嫣然一笑:“願意!”
88.洞房
水族小夥、姑娘聚在一起鬧房。
潘希望向一個名叫梁三都的年輕人敬酒。
梁三都:“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哪有新郎敬酒客人不喝之禮,但我有兩個小小的要求。”
潘希望:“什麼要求?”
梁三都:“結婚是誰發明的?什麼叫結婚?”
潘希望想了想,回答說:“前人興,後人跟,結婚應該是先人發明,結婚是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在一起過日子。”
梁三都:“回答得比較籠統,但基本正確。”
肖夢寒舉杯:“請梁哥喝酒。”
梁三都望著楚楚動人的肖夢寒說:“別急,我還有第二個要求,城裏人結婚興什麼接吻,擁抱,太複雜是吧,我不喜歡。我們農村可以搞簡單一點,農村有牛打架、雞打架、麻雀打架,我想請新郎新娘來一下舌頭打架,如果同意,這杯喜酒我馬上就喝,如果不答應,二位的酒我就不喝了。怎麼樣,我提的要求難度不大吧?舌頭打架操作簡單,賞個臉吧!”
新郎新娘不好意思,很為難,滿臉通紅。
“快伸舌頭,不要耽誤大家喝酒。”
“把舌頭伸出來,不要怕害羞,勇敢一點。”
“事不宜遲,趕快行動吧!”
客人你一言我一語,新郎新娘無奈表演“舌頭打架”。
客人們見狀哈哈大笑。
89.晾曬場
光滑的地麵,清脆的鞭聲,新婚的潘希望和肖夢寒在打陀螺,歡聲笑語。
90.草甸
一捶鑼響,背媳婦比賽開始,七八對男女在眾人的見證下你追我趕,爭先恐後。
背著肖夢寒的潘希望遙遙領先。(閃回完)
91.梯田
在梯田和森林接壤的山路上,潘希望和肖夢寒各自挑了一擔柴火,說說笑笑地走下來。
突然,潘希望停住了腳:“夢寒,快看!好像是咱兒子……”
肖夢寒向前望去。
92.山塘裏
五六個光屁股的小孩正在洗澡,水花四濺。
潘樹傑和王連生發現遠處有人,迅速上岸穿上衣褲,由於慌張穿錯了褲子。
突然水塘裏有人呼喊“救命”。
王連生:“有人落水了!”
潘樹傑:“壞了!壞了!”
塘裏,四個落水的孩子在掙紮,人頭在水中時隱時現。
潘樹傑大喊“救命”。
93.山路上
潘希望和肖夢寒放下柴火。
肖夢寒:“這山塘的水太深……”
潘希望已經向山塘跑去。
肖夢寒大聲喊叫:“小心點!”
潘希望:“放心——”
透過無數梯田的山坡,偏西的太陽漸沒山後,留下滿天彩霞。
94.潘希望墳前
香煙繚繞,箔灰上揚。
肖夢寒、潘樹傑跪在墳前祭奠。
肖夢寒抬頭含淚道:“希望,今天是你的百日,我和兒子來看你了。我向你承諾——我一定會把我們的兒子培養成人,我會在水鄉永遠陪伴你……這輩子我是你的妻子,下輩子,我還會是你的妻子!”
95.回家路上
肖夢寒和潘樹傑慢慢走著。
潘樹傑:“媽媽。”
肖夢寒:“什麼?”
潘樹傑:“我想不上學了……”
肖夢寒驚訝:“你說什麼?”
潘樹傑:“我想去找個工作。”
肖夢寒:“剛才我向你爸爸承諾把你培養成人,你可沒有反對呀!”
潘樹傑:“我想去‘鳳凰藥業’找大姑媽,上班掙錢,為你減輕一點負擔。”
肖夢寒:“不,恰恰相反,如果你不上學,將來不但不能減輕我的負擔,反而會增加我的負擔。要去‘鳳凰藥業’工作可以,但必須上完大學以後!”
潘樹傑:“我聽媽媽的。”
96.越野車內
孟獲熟練地握著方向盤。
窗外,一排排行道樹風馳電掣般地閃過。
孟獲:“後來你還是聽媽媽的話去上學了?”
潘樹傑:“我媽媽是‘老三屆’,正牌的高中畢業生,在她老人家的培養下,我順利地念完了中醫學院。”
孟獲:“你的學習一定很好。”
潘樹傑:“在班上不靠前不靠後,算是中等。”
孟獲:“中醫學院畢業後,你上哪裏去就業了?”
潘樹傑:“改革開放後,工作機會很多,在大姑媽的幫助下,加上我趕上了一個好時代,利用大學時所學的專業知識,辦起了安康藥業。我能有今天,第一個應該感謝的人是我媽媽……”
畫外歌聲:“想起老媽媽,如今在鄉下,一生追著日和月,孩兒心中總牽掛……”
越野車行駛在峰回路轉的山道,順著公路盤旋而上。兩邊山坡有數不清的梯田,紅紅的夕陽映照出寂靜的田園風光。
越野車越走越遠,轉入彎處不見了。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