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公案小說選(三)(2)(2 / 3)

次日天明,彭興進來說:“奴才已將祭品買來,請老爺上墳”彭公用完了早飯,帶領彭興出了書房,到大門外上車。彭興打著引馬,出了城,到了墳塋。看墳之人迎接老爺,給老爺請安叩喜。彭公下車一瞧,各處樹木齊整,擺上祭品,焚香禱告,心中說:“先祖在上,我彭朋仰賴祖宗庇庥,蒙聖上恩德,身授三河縣令,今特前來拜祖辭行。”言罷,拜了八拜。禮畢,看墳之人過來說:“奴才給老爺在陽宅預備茶,請老爺吃茶。”彭公至陽宅落座,把看墳的叫來說:“我今要上任去,你好好照看墳墓,修治樹木”來順說:“奴才遵命。”彭公賞了來順八兩紋銀,然後上車回家。

至宅下車,來到書房,彭安來說:“回老爺,今有吏部員外郎瑞三老爺同薩大老爺,來給老爺道喜送行,留下茶葉點心等物,說明天一早還來送行。”彭公說:“知道了。”自己又一想:“瑞三弟是我知己的一個朋友,我正想要見他,托他照料家事。我一到任,必要為國盡忠,為民除害,上報君恩,下安民業,剪惡安良。男子漢大丈夫生於世間,必要轟轟烈烈作一場事業,落個流芳千古,方稱一件美事”思念之間,天色已晚,回房安歇。次日起來,家人來報說:“瑞明老爺來了,現在書房坐著,候老爺呢。”彭公說:“知道了。”自己來至書房一瞧:瑞明身穿官服,更見威嚴,身高七尺,年近三旬,四方臉,長眉帶秀,二目有神,鼻直口方,身穿藍寧綢褲褂,團龍單袍兒,外罩官綢紅青褂子,五品職官,頭戴官帽,足登粉底緞靴。一見彭公,站起來,二人對請了安,說:“大哥榮任三河,弟特來道喜。”彭公說:“昨承厚賜,未能麵謝,今正欲拜府,又承仁兄光顧,你我知己之交,不敘套言,我本欲今日起身,奈首尾事未能辦完。我還有一事相托,家務之事,望賢弟時常照應。我起身也不坐家內車,雇兩個順便驢兒就行了。”瑞明知道彭公為人清廉,家中又不富足,送了二十兩程儀,彭公也不推辭。二人用完了飯,那瑞明告辭起身。

次日彭公帶了文憑,收拾行裝,先雇一輛車,出朝陽門,興兒雇了兩匹驢,給了車錢,把行李放在驢上,主仆騎驢順大路往前行走。行了二十餘裏,到了三間房,見路北有一酒鋪,高挑酒旗並茶牌子,正北是上房五間,前頭搭著天棚。主仆二人下了驢,興兒把驢拴上,跟老爺到茶館裏麵落座,茶博士拿過茶壺茶碗來,說:“二位才來,有茶葉沒有?”興兒說:“有。”由口袋內掇出茶葉來,放在壺內,泡了一壺茶。彭興先給老爺斟了一碗。正喝著茶,忽見二人在門前下馬,進來要喝茶。前頭那個人,年約二十有餘,身穿藍綢褲褂,薄底青緞快靴,手拿打馬鞭子,在棚下西邊桌上落座,說:“夥計快拿茶來,我二人吃了茶還要進齊化門內,買辦物件。”小夥計連忙帶笑說:“二位大爺才來呀?”連忙送過一大茶壺來,說:“方才泡好,請用吧”那二人一連喝了兩碗,說:“我們走了。”小夥計說:“二位爺走嗬”

彭興說:“夥計,他怎麼不給茶錢,你還那樣小心伺候。”夥計說:“朋友你不知道,那二位是香河縣武家疃的管家。提起他家主人,在東八縣大有名頭,無人不曉,乃是神力王府包衣旗人,姓武名奎,別號人稱飛天豹武七韃子。家中有良田二百頃,練的一身好功夫,長拳短打,刀槍棍棒樣樣精通,收了無數的門徒,就是一樣不好,專好結交綠林英雄。今年五月初五日,是張家灣氵江寺娘娘廟大會,武七太爺在那裏請客逛廟,方才那二人叫武興、武壽,是兩個家人。那武七太爺是仗義疏財的英雄,今年廟上很熱鬧,二位老爺何不逛逛去呀?”彭公說:“我們正要去逛廟。”還了茶錢,與興兒上驢,順著大路,來到通州下驢,給了腳錢,找飯鋪吃了飯,主仆二人順路出南門,興兒扛著行李,彭公跟著。

過了張家灣,來至氵江寺村口一瞧:趕廟的買賣不少,鑼鼓喧天,各樣玩藝也有跑馬戲的,也有變戲法的,也有唱大書的,醫卜星相、三教九流之人,各樣生意,圍繞的人甚多。正往前走,見路南有一個茶館,是席搭的,棚內有六七張八仙桌兒,坐著吃茶的人有二十多位,俱是逛廟瞧會之人,老少不等。彭公口渴,進了茶館兒落座,要了一壺茶。主仆二人歇著吃茶,聽那邊一位喝茶的人說:“今天戲可好,就是不能聽,人太多。”又有一位老翁說:“這氵江寺可是千百年的香火,就是今年要鬧出亂子來。”內有一位少年人說:“武家疃武七太爺在這裏逛廟,還同好些朋友,那武七韃子雖說是好人,就是手下人亂的厲害。還有夏店的左白臉左莊頭,他是裕王府的皇糧莊頭,今日帶著好些人在北邊跑馬。他有一個遠族的侄兒左奎,外號人稱左青龍,帶著些匪人鬧的更凶,竟搶人家少婦長女。如今咱們這個廟會有三個縣的人,有香河縣的,通州的。”那位老翁聽罷,說:“三河縣的老爺,是被左青龍給壞的嗎?”老丈說:“賢弟少說這些是非,常言說的好,‘無益言語休開口,不關己事少當頭。自求各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廟上人是多的,你想我這話是不是?”彭公主仆二人聽到得意之時,那少年人被老丈說了兩句,他就不說了。

彭公給了茶錢,主仆二人出了茶館。對麵來了一人,身高九尺,膀大腰圓,身穿一件白紗長衫,內襯藍夏布汗褂褲,藍綢子中衣,白襪青雲頭鞋,手拿一把翎扇,濃眉闊目,兩目有神,四方口,麵帶凶惡之相。跟隨有二十多人,都是凶眉惡眼,怪肉橫生,身穿紫花布褲褂,青布薄底快靴,不像安善良民,隨那少年人進廟。彭公主仆二人隨在背後,見對麵來了一個青春少婦,約二十餘歲,身長六尺,光梳油頭,戴幾枝赤金簪環,斜插一枝海棠花,耳墜金環,麵如桃花,柳眉杏眼,皓齒朱唇。身穿一件雪青官紗的褂兒,上麵鑲著各樣的條子,淡青紗的襯衣,粉紅色的中衣。金蓮瘦小,穿著南紅緞子花鞋,上繡著蝴蝶兒,挑梁四季花。手拉著一個八九歲小孩子,梳著歪辮兒,圓臉膛,身穿寶藍縐褂青中衣,足穿青緞子薄底鞋子,手拿著小團扇,笑嘻嘻的跟著那婦人,走動透些風流,真正是:

淡淡梨花麵,輕輕楊柳腰。朱唇一點貌兒嬌,果然風流俊俏。

那一夥人見婦人長的這樣風流,你擁我擠往前湊。那婦人說:“別擠啦,撞著人。”那穿白紗長衫的少年人,帶一群惡棍,故意向前擁擠那婦人。彭公主仆二人看著,心想:“婦人也不學道理,這樣打扮,就是少教訓。也無怪男子跟隨,被這一夥人擠在一處,成什麼樣子。”那一夥內有一人,姓張名宏,外號人稱探花郎小蝴蝶,乃是三河縣夏店左青龍左奎的管家,帶著手下人來逛廟,同他來的有一個胎裏壞胡鐵釘,瞧見婦人長的俊俏出奇,他們就倚仗主人之勢,橫行霸道,欺壓良善,搶擄婦女,奸淫邪道,無所不為。一見這個婦人,他們大家過去一擠。那婦人說:“你們別擠”說話嬌聲嫩語,令人可愛。胎裏壞胡黑狗說:“合字調瓢兒昭路把哈,果衫頭盤兒尖尺寸,念孫衫架著入神,湊字訓訓,萬架著急付流扯活。”那探花郎小蝴蝶張宏一聽說:“訓訓土岔窯在那。”彭公主仆二人一聽這夥人所說之話,一概不懂。這乃是江湖中黑話:“合字”是他們一夥之人,“調瓢兒昭路把哈”是回頭瞧瞧,“盤兒尖尺寸”是說這婦人長的好、年紀小,“念孫衫架著”是沒有男人跟著,“訓訓土岔窯”是問他家在哪裏住。張宏聽那婦人說擠她,就說:“怕擠,在家內別上廟來,這裏人是多的,又如何能不擠哪”

彭公一聽,在後麵說:“人也要自尊自貴,誰家沒有少婦長女,作事要存天理,出言要順人心。”張宏一聽,說:“那婦人是你什麼人?”彭公說:“我並不認識此人,我勸你不要擠。”張宏一聽,說:“放狗屁張大爺不用你說,來人給我把他捆上,帶回莊中發落”嚇得興兒戰戰兢兢,一夥惡棍上前,忽從外麵進來一人,長的儀容非俗,五官端正,身高八尺,淡黃臉膛,雙眉帶煞,二目有神,準頭端方,四方口,沿口微有胡須。身穿淡青兩截羅漢衫,青綢子中衣,白綾襪,青緞雲履。威風凜凜,雖是儒雅打扮,另有一團俠氣英風,後跟十數個家人。張宏一瞧,嚇的魂飛魄散。來者這位,乃是京東有名的英雄,住家在三河縣所管大道李新莊,姓李名七侯,外號人稱白馬李七侯,乃是綠林中豪傑,行俠仗義,專殺貪官,競誅惡霸,喜義氣,憐孤寡,偷的是不義之財,濟的是貧寒之家,北五省馳名。有他一人,在三河縣真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今天奉武七韃子所約,自家中前來逛廟,帶領家人方要進廟,見張宏在那裏與彭公說那些惡話,不由的怒從心上起,說:“張宏你這小廝,又在這裏作傷天害理之事,我久聞你的不法”說著過去就是一掌,打在張宏臉上,嚇的張宏連忙賠笑說:“七太爺,小人並不敢做傷天害理之事,她說小人擠了她啦,我並不曾擠她,這位先生在旁還勸呢。”用手一指彭公。李七侯說:“先生請吧,不必與這些小人作對,自有我管教他們就是了。”彭公說:“這廝要捆我,多蒙尊駕前來救護,我未領教尊姓高名。”李七侯通了名姓,彭公帶興兒躲開,那婦人已去了。張宏不敢走,他手下餘黨早已驚散。李七侯說:“張宏你這廝,從今以後改過自新,我還饒你性命,若再遇到我手裏,定殺你這無知小子,我去也”帶著眾家人去了。

彭公與興兒在一旁,心中說:“這李七侯倒是好人。”忽聽後邊逛廟之人說:“今日張宏這廝遇見對頭了,這李七太爺是愛管閑事的,專殺貪官,競誅惡霸,就是一樣,他胞弟李八侯所作所為,鬧的這三河縣不安,他管不了啦還有家人孔亮,更鬧得厲害,真是一個惡奴。”彭公聽在耳內,記在心中,我今為官,必要為民除害,清淨地麵,捉拿惡霸棍徒才是。想罷,帶興兒順路直奔三河縣而來。頭一天未到任,住在店中。次日天明起來,他主仆二人方至縣境,早有書辦人等前來迎接。彭公至衙署接印,那典史和把總前來拜見,典史姓劉名正卿,乃是吏員出身;把總常恩字萬年,乃是武舉出身。彭公回拜,會同寅,拜聖廟。諸事已畢,想起在氵江寺聽人傳言,說本縣李新莊有惡霸李八侯,為人作惡,我不免暗訪此人,要是好人,也未可定。俗語說的好:“眼觀此事猶然假,耳食之言未必真。”

次日,穿便衣帶興兒出了衙門,奔李新莊而來。及到李新莊,吩咐興兒:“我今改扮算卦之人,訪查惡霸,你在莊中暗探消息,如到日落之時,我不回來,你就快回衙門,調兵來拿這些賊人。”興兒答應說:“是。”彭公信步進莊,但見這所村莊,另有一番可逛之處。正是:

小溪圍綠林,茅屋數十家。倚水柴扉小,臨溪石徑斜,蒼鬆盤作,翠竹幾橫斜。雞犬鳴深巷,牛羊臥淺沙。一村多水石,十畝足煙霞。春韻問啼鳥,秋香看稻花。門垂陶令柳,圃種邵平瓜。東渚魚堪釣,西鄉酒可賒。田翁與溪友,相對話桑麻。

彭公看罷景致,信步進村。心想:大概李八侯必是一個財主,我必親訪真確,才能辦他。於是手打竹板,往前行走,隻見路北一座大門,兩旁有十餘棵垂楊綠柳,門內有大板凳,當中站立一人,身高九尺,膀大腰圓,粗眉大眼,怪肉橫生,四方口,並無胡須,身穿藍布小褂褲,白襪青緞皂靴,手拿鵝羽扇,後有兩個小童跟他。彭公看罷,說:“一筆如刀,披開昆山分玉石;二日似電,能觀滄海辨魚龍看流年大運,細批終身。”

這門首站的,正是李八侯。他正在心中煩悶,看見算命之人,心想,我何不把他請進來,給我看流年如何,氣運怎樣?說:“童兒,你把算命之人給我叫進來。”童兒說:“八爺先請回,我叫他。相麵的先生,我家主人請你進去。”彭公說:“貴姓啊?”童子說:“我家主人姓李名八侯,算好了還要多給你錢。”彭公就知道是惡霸了,隨小童入大門,見裏麵東房三間是門房,西房三間為客廳,正北一帶白牆,當中屏門四扇。進屏門,院內花卉群芳,正北廳五間,東配廳三間,西書房三間,搭著天棚。正北台階以下放著小琴桌兒一張,上麵放著茶壺茶碗,後麵一把太師椅子,上坐著方才在大門外所站之人。彭公看罷,說:“莊主請了,我十豆三這裏有禮了。”李八侯吩咐說:“坐著,你給我瞧瞧月令高低,氣運如何?”鼓公一想,心中說:我何不借此勸勸他,不知他心下如何?想罷說:“莊主是一個水行格局,相貌最好。按相書有幾句話:‘木瘦金方水主肥,土行格局背如龜。上安上闊名曰火,五行格局仔細推。’尊駕相貌少運不甚好,父母早喪,兄弟有靠。兩眉雄渾,性情主於齟齬。一生所為,不聽人勸,中年運氣平常。此時印堂發暗,犯些官刑瑣碎之事。諸所謹慎,還可福壽綿長。如若不然,恐怕大禍臨身,悔之晚矣”

李八侯一聽此言,心中不悅。旁邊過來一人,在耳邊說了兩句。李八侯把眼一瞪。旁有一個家人,姓孔名亮,外號人稱白眼狼,倚仗李八侯的勢力,在外麵招搖是非,奸淫邪盜,無所不為,搶奪少婦長女,霸占房產田地,欺壓善良之人,無惡不作。今天見主人請了一個算卦先生,言談不俗,舉止端方,他心一想,又聽彭公姓十名豆三,孔亮疑他就是新任的知縣前來私訪。他與李八侯所作之事,都是傷天害理、欺人滅義之事,他先有三分畏懼之心,走到李八侯跟前說:“請八爺到裏間屋內,奴才有話說。”李八侯站起,至裏間屋內說:“孔亮,你叫我作什麼?”

孔亮說:“八爺,你老人家方才叫這位相麵的先生,來給你老人家相麵,他有些來曆,新任的知縣,姓彭名朋,乃是京都內放出來的。那一日我在縣衙前瞧見他拜廟,仿佛像他。要是他來,咱們爺兒兩個所作之事,恐怕不好。依我之見,咱們爺兒兩個,細細的盤問他來曆,千萬不可放他逃走才是。”李八侯說:“知道了。”轉身來至外間屋內說:“先生,你是哪裏人氏,姓什麼?”彭公說:“我姓十名豆三,號雙月,乃京都人氏。”李八侯說:“我看你仿佛像新任的知縣彭朋,你來在這裏私訪,說了真情實話,把你放走,萬事皆休;你要不說真情實話,我要嚴刑拷問於你。”彭公說:“莊主,你老人家不可如此,我實是江湖相麵的,並非是私訪。”李八侯說:“十字下邊一個豆字,旁有三筆,定是一個彭字。雙月合在一處,正是朋字。你還有甚話說?”彭公一聽此言,嚇了一跳,說:“莊主,你不必多心,我實是相麵的。”李八侯吩咐家人:“把他給我綁起來”眾家人不敢違主之命,說:“你不說實話,我們綁你啦”惡奴孔亮說:“綁起來吧,不必多說。”大眾賊黨過來,將彭公捆好了。李八侯說:“將他吊在馬棚之內,細細的拷問於他。”

眾人帶彭公至西院,把彭公吊在馬棚之內。李八侯自己坐在這邊椅子上麵,前放一張八仙桌兒,眾家人兩旁站立。孔亮手執藤條說:“你快說實話,免得皮肉受苦。”彭公被捆吊在馬棚之上,一聽惡奴孔亮所說之話,心中說:“我才到任,先訪這個惡霸,他家這個做作還不小呢我何不說了真情實話,看賊人該當把我怎麼樣?我立意剪惡安良,除奸去霸。”想罷,說:“小輩,我正是三河縣正堂彭老爺,你便把我怎麼呢?”孔亮一聞此言,大吃一驚。李八侯在外邊一聽,嚇的渾身顫抖,膽戰心驚。心內說:“這個亂兒可不小啦他是現任的知縣,本處父母官,殺官如同造反,我已把他綁上了,擒虎容易放虎難,我倒無有主意了。”想罷說:“孩子們,你等先把那狗官放下來,鎖在北上房西間屋內,待等三更時分,我來結果他的性命就是了”站起身來至前院,叫書童三多、九如,吩咐廚下備酒。三多答應,站將起來,到了廚房,要了菜來擺好了。李八侯自己獨酌,心想此事進退兩難,不知應該如何辦理才好,隻得吃酒。

正是俗語說的好:“日長似歲閑方覺,事大如天醉亦休。”正是狐疑之間,家人孔亮在外麵一想,所作的事,要犯在當官去,這個罪名不小,待我先去說活了我家主人心思,把狗官結果了他的性命,以免後患。想罷,轉身入書房之內,見李八侯說:“莊主爺,今天此事該當如何辦理呢?”李八侯說:“我是一點主意也無有。”孔亮說:“依奴才之見,擒虎容易放虎難,總是結果他的性命,以免後患,方為萬全之策。”李八侯說:“你把他那小包袱打開看看,裏麵有什麼物件,搜搜他的身上,可有文憑沒有?”孔亮先搜他身上,去不多時,回來說:“搜啦,並無文憑,又把包袱打開,裏邊有《萬年書》並《協記辨方》《斷易大全》等書,並無別的物件。早把他殺了,別叫七太爺知道,倘若他老人家知道,那時可就了不得啦”李八侯本是一個無有主意之人,聽孔亮所說,又帶著酒興,說:“亮兒,你說的不錯。我正有此意,你去到外麵瞧瞧天色,有什麼時候,來告訴我”孔亮到了外麵一瞧,說:“天有定更時候。”八侯說:“少等片刻再說。”自己又喝了幾杯,壯起膽來,正是:“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說:“孩子們,把我的鬼頭刀拿來”家人答應,到後院之內,把鬼頭刀取來,交與李八侯。八侯說:“孩子們跟我到西院北上房之內,殺那狗官就是了。”

眾家人跟了在後,一直向西院走去,點起燈籠火把,鬆黃亮子,照的如白晝一般。先有家人進了上房,把彭公綁出來,放在那李八侯的麵前。彭公破口大罵說:“你這逆賊,在家中殺害職官,上為賊父賊母,中為賊妻,下為賊子,終身為賊,罵名揚於萬載,若被當官拿住,平墳三代,禍滅九族。你老爺雖死,總算為國盡忠,該殺該剮任憑於你”李八侯一聽彭公大罵,大怒說:“狗官,你莊主爺有什麼可惡之事,你初到任就來私訪,也是你命該如此。你放著天堂有路不往前走;地獄無門,誰叫你今日走進來?”說著照定彭公脖頸舉刀就剁忽聽外麵有人說:“且慢,家人來也”李八侯回頭一瞧,是門房內的家人李忠慌忙來說:“回稟莊主爺知道,今有三河縣典史劉老爺來造訪,現在門外,不知見不見?”李八侯一聽,心中說:這劉典史來的甚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