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駐法全權公使(3 / 3)

另一位英國議和使者是托馬斯·格蘭維爾。和幾年前在倫敦時不一樣,他對待富蘭克林十分謙恭有禮,他帶來的福克斯給富蘭克林的信中,對這位美國大使更是讚譽有加。富蘭克林平靜地會見了格蘭維爾。

5月8日,第二天,在富蘭克林的安排下,弗爾仁尼、格蘭維爾和富蘭克林舉行了會談。進入實質性會談以後,英國使者格蘭維爾提出,法國應將在戰爭中奪取的英國的島嶼和英國在戰爭中占領的法國的島嶼交換,以換取美國的獨立。聽到這裏,弗爾仁尼微笑了,說:作過這樣的變換後,你們付出的所謂給予美國獨立幾乎等於零。“美國不是在向你們請求獨立。富蘭克林先生在這裏,對這一點,他將作出回答。”

富蘭克林在一旁已經聽出格蘭維爾是在把美國的獨立作為談判中的未定因素來換取更多的利益。這時,他說:“當然,我們不需要為已經屬於自己的東西再去討價還價。”

格蘭維爾一時無言以對。弗爾仁尼答應把英國的要求通知西班牙和荷蘭,然後等待他們的答複。

5月11日,富蘭克林請奧斯瓦爾德和格蘭維爾到帕西共餐以會見拉法耶特。兩位英國使者極其謹慎,不輕易談到議和問題上來。

5月14日,奧斯瓦爾德突然返回倫敦。格蘭維爾則來到帕西,他又談起他對弗爾仁尼提出的建議,並說,既然法國不願為美國的獨立付出一點代價,那麼美國又何必在和談中支持法國呢?對此,富蘭克林一笑了之。他的確迫切希望和平,但他仍然堅持信守美國和盟友締結的盟約,在和談中保持一致。

至此,富蘭克林已揣測出英國當局在和談中使用的策略,即對4個敵國分而議之。

這時,遠離本國的富蘭克林近於孤軍奮戰。亞當斯正在荷蘭爭取一筆貸款,一時不能脫身;傑伊雖然盡快地離開了馬德裏,但直到6月23日才到達巴黎;勞倫斯以身體狀況欠佳為由,一再推遲參與和談。一切預備階段的重要工作實際上是由富蘭克林一人承擔。

5月26日,格蘭維爾來向富蘭克林報告說他已獲得了“和法國及其盟國議和的完全權力”。同時,他遞給富蘭克林一份倫敦的報紙,報紙上登載著英國海軍上將羅德尼於4月12日擊敗法國德·格拉賽將軍的艦隊的消息,還報道了英軍在東印度的幾例勝利。富蘭克林看出了格蘭維爾是在暗示談判有利條件的天平,正在向英國方麵傾斜,盡管格蘭維爾保證說,“這絕不影響英國政府的和談誠意”。

在弗爾仁尼發現格蘭維爾的議和權限僅僅對法國有效時,他和富蘭克林交換了意見。弗爾仁尼向富蘭克林表示:“他們想和我們聯合插手你們的問題。但國王對此不會同意。他認為那與你們國家的尊嚴不相符。你們將自己談判自己的問題;同英國交戰的每一個國家將締結自己的條約。所有為了我們共同的安全而需要遵守的是讓議和肩並肩地進行下去,並且在同一天簽署。”

6月1日,格蘭維爾在和富蘭克林談話中通知富蘭克林說,他已受命在締結條約前承認美國獨立。

但富蘭克林並不因此而喜出望外。他冷靜地看到,在英國政府授予它的談判代表以對美國議和的充分權利以前,一切磋商、談判都無從談起。6月2日,富蘭克林在給亞當斯的信中說,英王不願將美國作為法國的盟國提出來,因為這樣做,“本身就是對美國獨立的一種承認”。

6月3日,奧斯瓦爾德帶來了舍爾伯恩的信,信中列出了英國對美和談的要求,其中最主要的一點是,針對富蘭克林提出的要求英國對在美國的燒殺罪行作出賠償,舍爾伯恩提出美國應對效忠派在革命期間的財產損失進行補償。對此,富蘭克林回答說,效忠派的財產是被各州沒收了的,大陸會議無權授權議和代表考慮這樣的要求。況且,如果賦予這種賠償某種正當性的話,那麼應作出賠償的應該是英國政府。

6月15日,格蘭維爾向富蘭克林聲稱他已得到了新的文件,文件賦予他和法國或“和任何有關的任何其他王公或州”進行談判的權力。

富蘭克林聽完他的話,尖銳地指出,英國到這時為止總是把我們看作反叛的臣民”。

格蘭維爾肯定他和美國談判和平的權力已經足夠了,以他現在的身份,他完全有權力提出:無條件承認美國獨立。

但富蘭克林對此不能承認,他要等到英國政府明確授權同美國談判和平的代表,才能正式開始談判。

6月23日,傑伊到了巴黎。富蘭克林向他介紹了和談目前所處的狀態,帶他去看了弗爾仁尼和西班牙大使。可是幾天以後,傑伊染上了巴黎正在流行的流行性感冒,隻得停止剛剛開始的共同工作。

7月,英國內閣發生了變故:舍爾伯恩擔任了首席大臣,福克斯辭職了。格蘭維爾的職務被艾萊恩·菲茨傑伯特取代。

對美國來說,和談的前景更樂觀了。

在英美和談合法地正式開始以前,富蘭克林並沒有坐等。7月9日,在和奧斯瓦爾德舉行的非正式會談中,富蘭克林提出了一份備忘錄,上麵列出了他考慮到的和談基本要點。他把它們分為必要的4點和補充的4點。

必要的4點包括:

1.美國充分、完全的獨立,從美國撤出一切英國軍隊;

2.劃定獨立各州和忠實於英王的殖民地;

3.對加拿大邊界的規定應恢複1774年魁北克法案前的狀態,該法案將加拿大邊界擴展到了大湖以南直到俄亥俄河;

4.美國人可以自由地在紐芬蘭海岸釣魚、包括鯨魚。

在建議性的4點中,包括了割讓整個加拿大。

除了關於“釣魚”一點外,這些要點勾畫出了最終達成的條約中的基本條款。在獨自處理議和工作的3個月中,富蘭克林既在堅決維護美國利益的前提下完成了和談的準備工作,建設性地提出了和談的基本要點,又維持了和盟國特別是法國的融洽的合作關係。從這個國家,美國已經得到了大量援助,美國還將求助於它。

但在已對法國政府有成見的亞當斯和在對美國獨立態度冷淡的西班牙工作了兩年的傑伊看來,法國和西班牙是通同一氣,隻考慮自己的利益,不替美國著想,因而決計拋開盟國,自行和英國締約。

8月初,舍爾伯恩對富蘭克林備忘錄的答複到了,英國政府準備承認美國獨立,並同意以富蘭克林的4點必要要求為基礎進行和平談判。8月29日,英國內閣同意在締約前承認美國的絕對的、不可更改的獨立,以富蘭克林擬出的“必要的4點”為談判基點。

8月10日,富蘭克林和傑伊同弗爾仁尼會談,在談到美國西部邊界時,弗爾仁尼的秘書瑞內瓦爾認為美國在堅持保有密西西比河的問題上走得太遠了。傑伊和富蘭克林對此提出了鮮明的立場:任何更靠東的西部邊界都不予以考慮。這次談話加深了傑伊對法國的不信任感。

9月19日,英國內閣任命奧斯瓦爾德為對美和談代表。但這時,富蘭克林的膀胱結石發病,和談由傑伊繼續進行。

英美使者互換授權書後,10月5日,傑伊正式提出美方的締和條件,包括富蘭克林7月9日提出的4點必要條件,加上了英國和美國可在密西西比河和境內其他地點按國家之間的規定自由貿易。這一點,意在阻止西班牙對這一地區的領土要求。

這些條款擬出後,沒有經過和法國政府協商便直接送往英國。這時的英國,由於和西班牙爭奪直布羅陀的戰局發生變化,締結和約顯得已不那麼急迫,因而提出了反建議:效忠派必須得到補償;英國商人的損失應該得到賠償;美國人隻能在紐芬蘭的深水區釣魚;對加美邊界作了有利於英國的改動。並派亨利·斯特拉吉前往巴黎“協助”奧斯瓦爾德——

實際上是懷疑奧斯瓦爾德有同情美國的傾向。

10月26日,身為主要議和代表的亞當斯從荷蘭來到巴黎。他和傑伊長談以後,兩個人在談判問題上的觀點十分一致:法國不值得信任,美國將單方麵同英國議和。29日,他們到帕西,向富蘭克林談了兩人的一致看法。富蘭克林同意了他們單方麵議和的主張。但富蘭克林內心深處是不讚同的,他還記得當初弗爾仁尼向他表示不願意由法國代替美國談判,應由美國自己聲明本國的獨立的情景,不覺感到某種內疚,何況自己日後還要和他們打交道。但他也知道,法國的那邊還有個盟友西班牙,在美國西部邊界的問題上,法國很可能支持西班牙,若為此爭執不休,必然貽誤和平的到來。何況在三個人的使團中,亞當斯和傑伊已是多數,自己隻能同意。否則,內部摩擦必然影響談判的進行。

這時,富蘭克林的結石病已經緩解。在下周的合作中,三人通力合作,提出了三項條件,其一是英國必須無條件承認美國獨立;其二,提出了美國邊界的四至;其三,英國可以自由通航於密西西比河。英方提出了債務問題,釣魚問題和效忠派問題。

其後,在幾個星期互不接觸以後,雙方於11月25日會晤。對效忠派問題,美國代表同意由大陸會議“建議”各州賠償歸還其被沒收產業;最後一次討論在11月29日舉行,這一次,勞倫斯也參加了。對尚未達成一致的補償美國被燒殺的人民財產的問題,富蘭克林提出,由英王向國會“建議”賠償美國人被焚毀、搶劫的財物。英方代表同意了。

第二天,1781年11月30日上午,美英兩國的和平使者簽訂了美英和平草約。簽約過後,到帕西富蘭克林的住所共進午餐。簽約時,富蘭克林身穿一套黑色禮服,據說是因為法國王廷正為德國某王子服喪的緣故。

英美和約草簽過後,亞當斯、傑伊等人完成了使命,但在法國盟友麵前如何交待?如何繼續從法國獲得巨額貸款?這些難題卻留給了富蘭克林去解答。

早在11月8日,富蘭克林就把大陸會議關於向法國舉借的決議和來函呈遞弗爾仁尼。富蘭克林在信中暗示,如果戰爭延續,法國將和美國一樣耗費財力和人力。

到了條約草簽以後,在違悖盟約、單獨和敵國締和的情況下,貸款就顯得更為棘手難辦。

在11月29日和談條款已達成一致的當晚,富蘭克林寫了一張便條派人送給弗爾仁尼,告訴他說和約的預備性文件已準備就緒。第二天,和約草簽以後,富蘭克林又致函弗爾仁尼,通知他此事,並將草約副本送交弗爾仁尼。

下一個星期二,富蘭克林照例前往凡爾賽宮。他外表平靜,心裏卻懷著背信棄義的負疚感。但老練的外交家弗爾仁尼十分平靜,不僅沒有流露出受了欺騙的不滿,反而說英美和約的簽訂將有助於英法和約的締結。富蘭克林聽了稍覺心安。

對於大陸會議的催促,富蘭克林寫了一封信為法國辯解:“像所有其他國家一樣,由於每一種情況的限製,這個國家的能力也不是無窮盡的。你們有些人看來已習以為常地以為法國的錢足以應付它的各種情況的需求,然後再加上我們的需求;而如果它沒能向我們提供,則必將歸咎於它之缺乏誠意和我之不盡責任心。”

而對弗爾仁尼,他則在12月15日寫信告訴他說,有一艘美國船已整裝待發,為大陸會議帶去急件公文,“我希望我能讓這艘安全的船帶去我們請求的援助的一部分。請求閣下至少通知我能在我的信裏給予他們一些什麼希望。我擔心如果大陸會議發現至今還一無所獲的話,他們會感到絕望的。”

外交辭令的專家弗爾仁尼當然看出信中沒有明言的意思:不僅是施加壓力和請求貸款,而且在說;如果沒有這筆貸款,大陸會議今後也可能不再為法國做什麼了。

他利用這個機會,說出了他早就想說的話。他說他感到吃驚,聽說富蘭克林和他的同事在無視於大陸會議的指示之後,現在卻“在談判過程中甚至不聞不問我們這一部分談判的情況,就要抓住美國和平的某種希望。先生,你聰明而不謹慎,你完全知道如何做才得體。你一生都在履行你的職責,我請你考慮你是如何提出要完成對國王負責的義務的。我不想誇大這些事實,隻把它們訴諸你的良心。當你願意來消除我心中的疑雲時,我才能答複你們的要求以取悅於國王”。

不論這位外交家寫的是心裏話,還是代表盟約中受到傷害的一方在不得不仍然幫助另一方時不能不作出的姿態,兩天後,富蘭克林對它寫出了他的一封最著名的外交信函。他寫道,他曾認為,那艘持有英國通行證的美國船在某種意義上是對弗爾仁尼的一種便利。至於那一協議本身隻是臨時性的,它的最後簽訂有待於英法和約的簽訂。至於匆匆完成預備性文件,弗爾仁尼的觀察是對的,“在它簽訂之前沒有征求你們的意見,我們有錯,錯在忽視了‘得體’的問題。但是,由於這一切並非由於對我們所熱愛並尊崇的國王缺乏敬意,我們希望它能得到諒解。而至今進行得如此愉快的偉大工程,已經接近完成,……不應為了我們的一處不慎而使之毀於一旦。當然,如果你們因之而拒絕繼續給我們以援助,那整座大廈將坍塌無遺”。他告訴弗爾仁尼,他和他的同胞如何愛戴和尊敬法王。然後他轉筆寫道,“我剛聽說,英國人誇口說他們已經分裂了我們。誠然,他們這樣做了,但是,法國和美國仍然忠實地團結在一起反對英國,“所以,這一小小的誤會將成為秘密,而他們將發現他們自己大錯特錯了。”

看到哲學家的這封信,外交大臣弗爾仁尼不禁微笑了。第二個星期,富蘭克林寫信告訴羅伯特·莫利斯說,“小小的誤會”在三天之內已煙消雲散了。600萬法郎中的第一個60萬將立即彙去,餘額將在1783年分4次發出。

業已草簽的英美預備和約的內容在英國傳開,朝野一片噓聲。1782年1月20日,舍爾伯恩被迫辭職,讓位於福克斯和諾思的聯合內閣。

在此之前,英法、英西之間的和平條約已經簽訂。簽約前後,當外交家們重新劃定各國在美洲、歐洲、非洲和亞洲的邊界和特權時,弗爾仁尼特意請富蘭克林在場。

9月3日,英國和法國的代表在凡爾賽,英國和美國的代表在英國代表大衛·哈特裏在巴黎的住處簽訂了正式和平條約。

美國人民終於奪得了獨立,也迎來了和平。在完成這一“永遠會招人挑剔、責難的使命”的過程中,富蘭克林沒有留下遺憾,而是鑄成了巨大的外交成功。

和約簽訂一星期後,富蘭克林觀看了巴黎的首次氣球升空表演。

那一天,巴黎城萬人空巷,爭相目睹這一奇觀。下午5點,隨著一聲炮響,一隻巨大的氫氣球迅速升空。“一直進入雲端”,富蘭克林後來寫道,“那時在我看來它就像一隻桔子,不久以後它就變得看不見了”。後來有人問,“一隻氣球,能有什麼用呢?”富蘭克林回答說:“一個初生的嬰兒,能有什麼用呢?”這樣的一問一答不多久就傳遍了巴黎。

11月20日,富蘭克林在帕西又親眼目睹了人乘上無人駕馭的氣球升空。兩名科學家皮拉特爾·德·羅吉爾和達蘭德侯爵在一隻掛在氣球下麵的藤條筐裏,燒著稻草,被帶上了500英尺的空中,越過塞納河後,著陸了。

那位侯爵在當天晚上帶著那隻氣球的發明者約瑟夫·蒙特戈菲爾訪問了富蘭克林。老科學家想到,氣球升空目前僅僅是一種娛樂,如同磁和電的第一次實驗一樣。它將來會如何發展呢?

他在12月1日又看了一場氣球升空的表演後,於6日寫道,氣球為什麼不能成為一種普通的載人交通工具呢?它的用途之一恐怕是可以用來讓統治者信服,戰爭是何等愚蠢,因為它可以使得不管多有才幹的統治者的領地變得防不勝防,因為它可以使一支軍隊從天而降。5000隻汽球,每隻可載2人,所需的費用也不會超過5隻軍艦。

他密切地關注著後來的實驗。

當約翰·傑弗裏——盡管他是效忠派分子——和金—彼埃爾·布蘭沙德於1785年1月共同製成了一架飛行器,飛過英吉利海峽時,他高興異常。傑弗裏這位凡爾賽和巴黎的英雄人物,好幾次同富蘭克林一同進餐。傑弗裏還為他從英國帶過來一封信,它成為世界上第一封“航空信。”

和約簽訂以後,富蘭克林終於有了一些閑暇。實際上,早在和約草簽之後,他就寫信告訴大陸會議,希望“能有一些可供我自己支配的時間”,但他的告假被一拖就是兩年多。可他畢竟已輕鬆多了。亞當斯到荷蘭爭取貸款去了,美洲大陸的烽煙已經消散。作為美國駐法大使,他非常高興地於1783年3月和瑞典簽署了友好通商條約。那個國家的大使不僅希望和獨立後的美國打交道,更願意結識富蘭克林。

新國家美利堅合眾國吸引了人們的注意,許許多多的人向他打聽美國的情況,不少人想移民美國。於是,他寫了他的《移民美國須知》,並於1784年3月9日將它印了出來,有英文版,也有法文版。他用這本書來向全歐洲介紹美國的真實情況。

他認為,許多對美國有錯誤印象的人,為了錯誤的理由想移居到美國去。他們以為美國人富有而無知,虛席以待歐洲去的學者們和藝術家們;期待著歐洲人去占據他們的辦公室——那裏的工作不是當地人所擔當得了的;心甘情願地無償用交通工具、土地、奴隸、工具和牲畜去報償移民。“那都是漫無邊際的想象。……真實的情況是,盡管那個國家的人民很少有像歐洲的窮人那麼貧困潦倒,也有極少的在歐洲稱為富人的人。……美國是一塊勞動的土地,任何人在那裏都不可能不勞而獲。

目前,那裏的勞動報酬豐厚。能工巧匠可以過好日子,供養兒女並防老;農工們可以積攢他們的工資,然後變成農場主;人們可以將小筆資本投資於土地,以待地價上漲;那裏的人們用他們的雙手辛勤勞動而不必擔心會遭到恥笑,像在歐洲一樣,相反,勞動者在那裏受到尊敬。

最後,富蘭克林總結說,“我們的國家給予外國人的不是別的,是好的氣候,肥沃的土壤,衛生的空氣,自由的政府,開明的法律,自由,可以在其中生活的好人民和衷心的歡迎。在國內已經擁有這些或更優越的條件的最好是留在他們的原地。”

人們打聽美國的情況,很少不問到“紅種人”印第安人的。為了答複這方麵問題,他寫了《評北美洲野蠻人》。

“我們稱他們野蠻人,”他寫道,“因為他們的行為方式和我們不一樣,我們認為自己的是文明的,完美的;而他們認為自己的同樣如此。……印第安男人在年輕時是獵人,是戰士;當他們老了,是顧問;因為所有他們的政府都依靠聖者的意見;沒有暴力,沒有監獄,沒有官員去強迫服從或刑罰。因為他們一般都研究口頭表達,最好的演說者最有影響力。印第安婦女耕種土地、準備飲食、照顧和撫養孩子,保存並向後代傳授記憶下來的公共事務處理方法。這些男人和婦女所從事的活動都從自然出發,是榮譽的。很少有藝術的需求,他們有充裕的時間用談話去改進。和他們的相比,我們的勞累的生活方式,被他們視為卑賤和低下的;我們自己珍視的學識,他們看作是輕浮和無用的”。

最後他說,“如果我們不偏不倚地審視不同民族的生活方式,我們將發現沒有一個民族是粗野得沒有任何禮貌規範,也沒有哪一個民族是彬彬有禮得沒有一點粗野的殘餘”。

富蘭克林的《評北美洲野蠻人》於1784年1月7日被譯為法文。而它和《移民美洲須知》在都柏林當年就連出三版,1785年出了兩個意大利文版。《須知》還被譯為法文和德文。

1785年1月26日他在給女兒的一封信中借費城辛辛那提學會資格世襲傳給長子一事,談了自己對榮譽的看法。他認為一個人的榮譽可以用來榮耀培養、撫育了他的父母,而不可傳留給兒孫。這時的富蘭克林已不像當年編寫《窮理查曆書》時那樣看待貴族了,他駁斥了高貴血統純潔論。他認為把貴族榮譽傳給後代就像把封號傳給子孫一樣,隻會貽害於後人。

他的這一封信被阿比·莫勒列特譯為法語,但他同意莫勒列特的意見,沒有在等級森嚴、貴族特權成為社會生活常軌之一的法國公開發表。這一思想為其老友米拉波之子吸取,富蘭克林這一在美國反對新貴族的思想,成了米拉波在法國革命中摧毀舊貴族的思想動力之一。

富蘭克林還譴責當時對盜竊“不義之財”罪的刑罰之殘酷。他對他在倫敦一份報紙上讀到的一名婦女因偷盜了一家商店的14先令3便士的棉紗而被處死的事例發表評論。他的這一思想寫在一封信中,這封信在第二年被塞繆爾·羅密裏收入他的《觀察》一書中,那是他主張改革英國刑法的第一部著作。

他在並不清閑的“閑暇”中,進入了在法國任大使生涯的最後一年。這一年裏,他參與了美國和歐洲、北美大國間的締結條約工作。一直到歸國的前幾天,美國和普魯士締結了友好通商條約。

就在1784—1785年間,各種各樣的國際榮譽被授予富蘭克林,他當選為馬德裏的皇家曆史科學院、奧爾良和裏昂的科學藝術科學院、曼徹斯特文學和哲學學會的會員。英國海軍部通過豪勳爵贈給富蘭克林一冊庫克船長的《航向太平洋》,倫敦皇家學會的一枚紀念那位航海家的獎章。喬治三世,盡管有一點困難,仍批準了海軍部對反叛的富蘭克林的友好的姿態,因為富蘭克林命令美國巡洋艦在庫克從南海歸來時給他以幫助。

富蘭克林在英格蘭和蘇格蘭的大多數老友都已謝世,包括斯蒂文森夫人、福瑟吉爾、普林格爾、休姆、卡姆斯勳爵、勒·迪斯賓塞勳爵。富蘭克林同斯特拉漢這兩個曾因各為其國而反目的老友重修舊好。而他和希普利主教一家人的友誼一直持續到他離開人世。他記憶中印象最深的是“誠實的輝格黨人”俱樂部。

8月16日,富蘭克林給兒子威廉寫了一封回信,信中說:“很高興你希望恢複過去存在於我們之間的那種親切的交流。對我來說,這真是太好了。的確,對我傷害和影響得如此之深的,莫過於發現自己在年老時被自己唯一的兒子所拋棄,非但是拋棄,而且發現他拿起武器反對我的事業,在這個事業中,有我的良好名聲,財產和生命。你說,你感到你對國王的義務和對國家的關心要求你這樣做。我不該因為你的政治見解和我不同就責備你。我們是人,是可能犯錯誤的。我們的觀點是不由我們自己把握的,它是由環境形成並控製的,……”他說他打算當年就回美國去,因為再過一年“或許我就可能……太老太弱,經不起海上旅行了。在這裏,我生活在愛我、尊敬我的人中間,……也許我會決定死在他們中間;因為我在美國的朋友正在一個接一個地死去,而我已在國外住了這麼久,以致於我現在在自己的國家裏倒成了外國人了。”這是一位80歲的老父向獨生兒子傾吐的心聲。富蘭克林在感情上的確是想回美國,卻又不願離開巴黎。

告別的時刻臨近了。

法王政府贈給他一幀法王的畫像,像框上鑲有408粒鑽石。弗爾仁尼客氣而親切地同他道了別。帕西的朋友們依依不舍地先是挽留,然後送別。當他來到多佛時,赫爾維修斯夫人寫給他的信已經先到了那裏。

富蘭克林和譚波爾、貝奇等一行渡過海峽,在桑普敦登陸,在那裏和威廉·富蘭克林見了最後一麵。他的朋友希普利主教夫婦及其女兒凱瑟琳則一直將他送上航往美國的海船。

7月25日,船啟錨了,富蘭克林永遠地離開了雖然不是祖國,卻被他留戀至深的歐洲和那裏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