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凡偉大的民族須有多量的生活必需品
物質生活是生物絕對的需要。所以天產的豐斂,與民族生產力的強弱,也是決定民族命運的權衡。我們可以說凡偉大的民族都是自給的,不但自給,並且可以供給別人。反過來說,如果事事物物仰給於人,那民族就像籠中鳥,池裏魚,連生命都受統製,還配講什麼偉大?假如天賜的土地不十分肥沃,能進取的民族必要用心手去創造,不達到補天開物的功效不肯罷休。就拿糧食來說罷,“民以食為天”,沒得糧食是變亂和戰爭的一個根源。若是糧食不足,老向外族求來,那是最危險不過的事。正當的辦法是盡地力,盡天工,盡人事。能使土地生產量增加是盡地力。能發見和改善無用的植物使它們成為農作物是盡天工。能在工廠裏用方法使一塊粘土在很短的期間變成像麵粉一樣可以吃得的東西是盡人事。中華古代的社會政策在物質生活方麵最主要的是足食主義。“國無九年之蓄曰不足;無六年之蓄曰急;無三年之蓄曰國非其國也。”(《禮記·王製》)無三年之蓄即不能成國,何況連一日之蓄都沒有呢?在理想上、應有九年之蓄,然後可以將生產品去供給別人,不然,便會陷入困難的境地,民族的發展力也就減少了。
五、凡偉大的民族必有生活向上的正當理想。不耽於物質的享受
物質生活雖然重要,但不能無節製地享用。沉湎於物質享受的民族是不會有高尚的理想的。一衣一食,隻求其充足和有益,愛惜物力,守護性情,深思遠慮,才能體會他和宇宙的關係。人類的命運是被限定的,但在這被限定的範圍裏當有向上的意誌。所謂向上是求全知全能的意向,能否得到且不管它,隻是人應當努力去追求。為有利於人群,而不教自己或他人墮落與頹廢的物質享受是可以有的。我們也可說偉大的民族沒有無益的嗜好,時時能以天地之心為心。古人所謂“明明德,止至善”,便是這個意思。我信人可以做到與天同體,與地合德的地步,那隻會享受不樂思惟的民族對於這事卻不配夢想。
六、凡偉大的民族必能保持人生的康樂
人生的目的在人人能夠得到安居樂業。人對於他的事業有興趣才會進步。強迫的勞作或為衣食而生活是民族還沒達到偉大的境地以前所有的事情,所謂康樂並不是感官的愉快,乃是性情的滿足,由勤勞而感到生活的興趣。能這樣才是真幸福。在這樣的社會裏,雖然免不了情感上的與理智上的痛苦,而體質上的缺陷卻很少見、到這境地人們的情感豐富,理智清晰,生無責求,死無怨懟,他們沒有像池邊的鷺鷥或街旁的瘦狗那樣的生活。
以上六條便是造成偉大民族的條件。現存的民族能夠全備這些條件的,恐怕還沒有。可是這理想已經存在各文化民族意識裏,所以應有具備的一天。我們也不能落後,應當常存著像《禮記·雜記》中所記的“三患”和“五恥”的心,使我們的文化不致失墜。更應當從精神上與體質上求健全,並且要用犀利的眼,警覺的心去提防克服別人所給的障礙。如果你覺得受人欺負而一時沒力量做什麼,便大聲疾呼要“臥薪嚐膽”,你得提防敵人也會在你所臥的薪上放火,在所嚐的膽裏下毒藥。所以要達到偉大的地步,先得時刻警醒,不要把精力閑用掉,那就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