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九州歸一 第四百二十四章 殺人如芥(1 / 2)

冷不丁有人闖進來說話,把母子二人都嚇了一跳。慕容恪下意識地便擋在了母親的身前,正要厲聲嗬問,卻發現來人竟然是先前的那個婢女!

高落梅和慕容恪皆是愕然,麵麵相覷。婢女卻上前來施禮道:“屬下叫段宓兒。分屬內衙幽州分衙,是田總管直轄的一等密探。屬下奉命潛伏在此,暗中觀察事態的變化並隨時侍奉長公主,已經有四年了。”

高落梅驚得站起,嘴巴張得老大說不出話來。萬萬想不到,這個每日都見麵的,看起來毫不出眾的粗手大腳的小婢女,竟然是內衙的高級密探!

段宓兒近的前來,低聲急道:“時間緊迫,屬下失禮之處,長公主勿怪。一方麵,慕容皝欲叛我大秦,聯趙來襲,這個變故已然確鑿,屬下必須要立即發報給田總管,然後加急傳往洛陽;另一方麵,從前陛下曾親自交代,任何時候都必須要保護好長公主母子安全。眼下賢母子欲歸,那是再好不過,相關路線屬下可以安排,不過是越快越好,屬下之意最好是立即便動身,趕慕容皝一個措手不及。”

當下再看段宓兒,真正是有如娘家親人一般。高落梅又驚又喜,努力地克製住激動不已的情緒後,站起身來:“天可憐見,不欲我兒在這裏受罪,竟然能有你於此暗中襄助。”她拉過慕容恪,朝著段宓兒鞠了一躬:“你們神通廣大,帶著玄恭去我也放心些。他的舅父是當今皇帝,平安到了洛陽後,玄恭一定會親自為你請功的。也望你看在我數年來不曾薄待的份上,一路好生照料我這個孩兒。”

慕容恪與段宓兒都大吃一驚。段宓兒奇道:“怎麼,長公主的意思,難道不與我們同行?”

慕容恪急道:“母親!走就一起走,你為何要留下?”

高落梅搖搖頭,輕笑起來:“你去洛陽,是少年郎誌在四方,闖蕩天下乃是佳話;我去算什麼話!我雖然是個粗淺的婦人,但也明白三綱五常的道理。古來女子出嫁後,便一輩子是夫家的人。若是婦德有虧,被夫家休掉黜回娘家,乃是無比羞慚的事,何況無錯時卻莫名私下潛逃!我自嫁遼東十四年,七出之罪一條未犯,自問捫心無愧,怎能夠突然背離夫家,悄無聲息地潛回洛陽,自己毀了自己的節操清名!”

二人苦勸,高落梅隻是不聽,執意留下不走,末了板下麵孔,嚴厲嗬斥慕容恪,叫他要有男子漢的決斷氣概,勿要如此小兒女態。慕容恪不能抗拒母親,急得不知說什麼好,紅了眼眶。段宓兒有心想說非常時刻何必如此執拗迂腐,卻畢竟因著顧忌說不出口。彼輩內衙中人,都是見慣了生離死別殘酷場麵的人,內心早已磨練的堅強冷硬。此番見實在勸不動高落梅,段宓兒一咬牙,便就要帶著慕容恪離去。

臨別前,高落梅拉住慕容恪的手,不停地在他身上這處摸摸那裏捏捏,末了緊緊地抱住他,話未出口,已是熱淚長流:“孩兒……孩兒!望你從此鵬程萬裏,前途無量!娘在這裏日夜為你祈福,要你一生平安康健!”

慕容恪全身像突然散去了力氣,噗通跪倒在母親身前,想放聲大哭卻拚命的忍住悲聲。他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仰起腦袋,哽咽著道:“母親……千萬保重!日後待孩兒功成名就,再來接娘去享福!”

高落梅抖抖索索地直點頭叫他放心,任由淚水流著,卻強笑起來,便催慕容恪再不要留戀,速速離去。慕容恪三步一回頭,悵然淚眼中母親的身影,越發模糊。

經此離別,母子二人從此再未相見。不及半年,高落梅突然離世,死因眾說紛紜。待三十年後,慕容恪升任樞密使,正式就任繼韓雍、謝艾之後的秦軍第三代最高統帥,出征漠北柔然前夕,天子以皇長姑的非常禮儀,將高落梅追諡為寧國大長公主,並將其墓遷邙山之南,厚葬。

常山郡,真定城。

破碎的牆磚,七零八落散在一地。缺損的城垛,被還在兀自張牙舞爪的火舌不斷舔舐燒烤。城樓上,街市內,放眼之時,處處黑煙衝天,一片殘垣斷壁,無數死狀慘烈的屍首橫七豎八倒斃在地上,鮮血將土地浸潤成難看的黑紫色,人肉被火燎後的焦糊氣味,彌漫開來,刺鼻無比,令人作嘔。整座城鎮剛剛經曆過殘酷戰火的無情焚毀,滿目瘡痍,猶如人體上的道道傷口,觸目驚心。

“下一個!”

隨著幾聲傳令的厲聲嗬斥,須臾,十數名士卒推搡著五花大綁的幾人進得堂來,朝著堂上正中一員大將施禮,便就分列兩旁,不敢多話。那為首的大將,未戴兜鍪,披著亮銀甲,看麵貌尚未及而立之年,雙目陰冷銳利,渾身殺氣凜冽,卻正是趙國平西將軍石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