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裴詵雖是文臣,他也並不是對軍務一竅不通,當年也曾在司馬模父子麾下,充任過一段時間的參軍,隨時參讚軍事,也提出過不少行之有效的建議,隻不過後來司馬保不采納而已。為了保險,可以再任命老將何成去盛州做都護,相輔相成,盛州局麵,當可平穩如昔。
高嶽來自後世,對有宋一朝,為了遏製可能出現的造反,而極度的重文輕武,地方上的軍政長官,都刻意選用文臣為首這種矯枉過正的國策,很是不滿。任何事都要求一個均衡,方才能有良好的長足發展,否則長期以往必然會出問題。宋朝不少文官,雖有賢名,但對軍事很不在行,導致外行指揮內行,於是敗多勝少之怪狀,不足為奇。
聽聞韓雍分析,高嶽釋去了文臣鎮撫地方幹預軍事的疑慮。在認真的思考了一晚上後,高嶽對了楊、韓二相,表示可也,並在當日傍晚,召見了裴詵。
說著話,高嶽的麵色不知不覺變得嚴肅了幾分。“盛州刺史的人選,朕曾反複思量,患得患失。還是韓相國公允之心,建議不如讓裴卿你去,朕細細思量,也確實再沒有比卿更適合的人選。朕便將盛州交付卿手,望卿用心經營,暫勿掛懷虛名爵祿,為朕保住北方不起波瀾,待將來局麵徹底平穩後,朕絕不會虧負於卿。”
“現在二卿一主雍州,一主盛州,皆是幹係非小。卿等去,當勵精圖治,造福地方,做個百姓能交口稱讚的好官,朕在這裏,以‘欣欣向榮’四字,期許二卿做出成績!”
頓了頓,高嶽懇切道:“二卿人品端正,是朕喜愛的首要條件。昔年,胡虜侵略燒殺,圍攻長安,關中為之塗炭。彼時司馬保私心叵測,竟欲視而不見,以毒蛇蟄手、壯士應當斷腕而強自解釋。裴卿義憤填膺,當場抗辯道,乃今蛇已蟄頭,頭可斷否?”朕聞此言,當時雖不相識,但亦深受感動。卿滿腔忠義,盡在此寥寥數語,壯哉!”
“而司馬卿雖為前晉宗室,但毫無錦衣玉食的紈絝作風。相反倒能勤勞任事,心懷家國子民,常自深深憂慮天下離亂,何日能休。後來王敦造反,司馬卿明知力不能敵,卻義無反顧地誓師抵抗,情願做洪流中一孤舟,力保湘州不陷賊手。卿堅強不屈錚錚鐵骨,壯哉!”
裴詵及司馬承,被皇帝這樣當麵讚許推崇,俱是感動不已,幾欲垂淚。卻又見高嶽站起身來,動容道:“二卿正直品格,世人共識,豈朕獨知?如今天下仍四分五裂,兵災連連戰火不熄,以天下蒼生計,望卿等鼎力襄助朕,早日剿除賊虜平定四海,共造清寧天下!”
司馬承終於忍不住老淚縱橫。昔年,他疲於奔命,救國救民,經曆了多少艱難困苦,可曾享受過一天王子王孫的富貴生活!但縱使勞頓到精力交瘁,也沒有人在意過他的付出,在意過他的奉獻。在朝中,在鄰藩,甚至在整個南方,大家都是各有心思,各做各的,各自保住自己的身家利益就行,他遇不見懂他的人。而今,新主雖謀麵未久,言行舉止,樁樁件件都像甘露般,不停滋潤著他幹涸的心,無法不讓他百感交集,淚如雨下。
裴詵拭去眼角餘淚,頓首禮拜,大呼陛下聖德,使人五體投地。旁邊,司馬承早也抖索著噗通跪倒,鄭重地三跪九叩,用勁力氣大聲道:“臣,此心似鐵,此身便許陛下死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