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天下爭衡 第三百七十七章 公私抉擇(1 / 2)

十六國時期頭號名將慕容恪,非但戰勝攻取無往不利,且文武兼資、德才兼備,在道德品質上,也算無可指摘。雖然出身乃是鮮卑族的‘夷狄之人’,但說到慕容恪,縱是苛刻之輩,也難有什麼偏頗狹隘的鄙薄言論。後來的史學大家王夫之,更是認為,五胡旋起旋滅,如過眼雲煙。其中號稱當時雄傑者,其實都惡行累累專肆殺戮。但能夠廣得人心享有盛名,被胡漢兩方都敬畏和佩服的,唯有慕容恪一人而已,可謂夷人中之佼佼錚錚者。

這樣的異族孤芳、天下奇才,竟然是與自己沾親帶故的子侄輩。高嶽一時說不出話來,他的心中,極為震撼又複雜難言。李鬆年坐在下首,偷眼旁觀,眼見高嶽麵色變幻莫測陰晴不定,還暗忖是不是自己說錯了什麼話,在腦中迅速回篩後,他確定自己並沒有出什麼紕漏,那麼,不過是一個嬰孩而已,值得皇帝這般發怔麼?

“陛……陛下,臣鬥膽進諫,若是陛下覺得燕王不經稟報便擅自命名,殊為無禮,可讓他收回成命,等候陛下的賜名便是。”

畢竟這樣沉默有些拘謹尷尬,李鬆年小心翼翼地輕聲勸諫起來。高嶽如夢初醒,忙擺手道:“啊,不不!就叫慕容恪,就叫慕容恪!這個名字,實在再好不過,千萬不要改動。嗯……這樣,你過來。”

李鬆年慌忙站起,又趨步上前來聽候指示。高嶽想了想,斟酌著道:“你挑選些可靠的得力人手,潛往遼東棘城,密切關注慕容恪的起居成長,並暗中時時保護東寧公主母子安全。若是有非常變故,或者有適時良機,記著!不惜一切代價,也必須要將她母子給朕帶回來,尤其是注意慕容恪不能受到半分傷害!總之,叫所有的人,隨機應變保著他便是。”

無論心中如何愕然,李鬆年卻能做到不多嘴不質疑,麵色平靜的唯唯領命。

高嶽穩了穩情緒,搓了搓麵頰,又將話題轉到正題上:“前幾日,謝艾從南方發來了奏疏,說眼下荊州之北,已全部被我軍掌控,而今正在全力圍攻江陵,他信心滿滿道,隻要江陵得手,南下當勢如破竹。最近,你可派了人在江南查訪麼?”

“正要啟奏陛下。臣這裏有封羅大海的信報。據他的可靠消息,五日前,晉軍被蘇峻部將韓晃擊潰。晉軍先是兵敗於廬江,再敗於彭澤,五萬大軍或死或降,晉將陶侃東進不得,往西又被謝將軍牢牢擋住,自覺再無指望,便帶著不到兩萬人的嫡係,一路奔逃到廣州去了,可能有割地自立的趨勢。而從前的相國庾亮,提前脫逃,目前不知下落。”

李鬆年站起來,鞠了一躬,滿麵笑意道:“前晉內亂迭起,自絕國祚,正是上天以資陛下。臣為陛下喜,我大秦混一宇內,指日可待。”

高嶽笑道:“如你所說,溫嶠病逝,陶侃遁走,庾亮也逃亡不知所蹤,曾那般強盛的勤王軍也分崩離析,南方再無有力的反抗力量,蘇峻怕是要稱帝了。不過呢,南方的門閥士族,根深蒂固,眼光倨傲,勢力錯綜複雜,彼此間尚且不服,又怎會向幾年前還區區無名的蘇峻俯首稱臣呢?雖然一時間被蘇峻的強橫武力所壓迫,但必然會想方設法掀翻蘇峻的大位。朕若是猜得不錯,南方將要動亂很長時間了。”

“而今日月倒懸,動亂不堪,司馬公一向心地宅厚,難道便忍心坐視南方生靈塗炭麼?”

荊州,江陵城百裏之外,秦軍大營。主帥謝艾,身披白銀明光鎧,高坐上首,意氣風發。他正望著階下的俘囚,在做勸說之語。

階下,那名俘囚看模樣,亦有五十歲左右的年紀,麵容蠟黃黯淡,花白的須發亂糟糟的,愈發襯得人消瘦蒼涼,唯有一雙眼睛,仍是晶晶發亮,充滿了勃勃的不屈生機。此人,正是晉朝湘州刺史、譙王司馬承。

當秦、晉兩國徹底決裂的時候,謝艾毫不猶豫地開始了軍事行動,目標直指荊州要地。彼時晉國荊州刺史陶侃,正順流東下,與蘇峻的大將韓晃激烈鏖戰,曠日持久,雖然焦急萬分,但無法分身去回救空虛的大本營,隻得眼睜睜地坐視荊襄九郡,被謝艾一點點的蠶食。謝艾用兵,本就精良,再加上宿將彭俊在側翼,主輔兩支秦軍,將北荊州一點點吞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