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石生之所以突然襲擊弘農,正是奉了石勒的命令。早先,石勒進據洛陽,便有種終於得償所願的揚眉吐氣之感,仿佛整個中原都匍匐在了自己腳下。繼而收編前趙舊部、殺除堅決不肯降附者、獎勵賞酬各級將士等等,亂七八糟的事情忙了十來天,都已經準備凱旋回都城襄國的時候,石勒才猛然想起,劉曜的天子毓服、儀仗、法器甚至連傘蓋都毫發無損的被收繳,但是唯一最最重要的傳國玉璽,為什麼沒見蹤影?
石勒疑竇頓生。他可以肯定的是,傳國玉璽在昔年永嘉之亂的時候,落入了漢帝劉聰的手裏。後來平陽城遭遇靳準政變,曆經變故後傳國玉璽被劉曜得到。但為什麼現在輪到了他石勒開始做主的時候,寶璽便不翼而飛?
石勒開始下令在洛陽城中大肆搜索,便逐一拷打詢問前趙的遺臣、宮人。因為當初參與廷會的,都是朝廷的重臣,且都已跟隨劉胤北逃了,留下的人都是懵然無知。很多底層的宮人被活活刑訊而死,也無法問出半分有價值的信息;便是不少臣工,也確實毫不知情,在遭受了非人的殘忍手段後,含冤死去。後來還是某位北逃的大臣家中,被其拋棄遺留的一個姬妾,又嫉又懼,主動出首相告,石勒方才曉得,原來寶璽竟然被劉胤送給了高嶽!
本來聽聞秦國堂而皇之的要接管弘農郡,就已經讓石勒很是不滿。眼下連寶璽都一並歸於他手,石勒更是暴怒如狂,登時覺得白費了如許力氣,卻好似為別人做嫁裳。於是立即下令,使司州牧、河東郡公石生主動攻擊弘農,以泄憤恨。石生便令部下大將蒲洪率兵一萬,突擊而去。
蒲洪自從自雍州敗逃後,脫離了前趙,轉而奔去河北投奔石勒,各種哭訴奉迎,石勒便接納他,將其劃撥在石生的部下。蒲洪從前好歹貴為一部之主,如今竟然給別人的小弟做小弟,這讓他內心深處,非常敏感和不甘,但又不得不暫時安於現狀。聽聞去攻擊秦國,蒲洪倒也來了勁頭,成功的擊殺了李大眼,占據了弘農。
高嶽調兵遣將以圖報複的時候,蒲洪意猶未盡,趁著士氣高漲大舉來攻潼關。層層衝擊,飛矢迭射,好似急雨一般,亂入關頭。守將吳夏急令身材瘦小的兵卒,蹲伏著豎起大盾,為守兵遮蔽。蒲洪又複射上火箭,投發火炬,城上兵民統負著戶板汲水,隨時滅火,後趙兵忙了半晌,關上小火不斷,卻始終燃不起衝天烈焰。關下再運來衝車,上麵設著大鉤,牽曳城堞,毀壞關口,吳夏卻於甬道早設立堅固木柵三層,晝夜拒守,隨機應變下,後趙兵絞盡腦汁竟始終不能得手。
俄而石生親臨潼關之下。聽聞戰報,不禁怒起,親出指揮,使軍士運土填塹,肉薄登城,意欲憑著血勇蠻力一鼓而下。吳夏率眾苦戰,誓死不退,殺傷甚眾。石生索性令人將戰死的兵卒屍首層層堆砌,屍與城齊,後趙兵乘屍上城,挾刃相接,吳夏奮臂一呼,士氣益奮,一當十,十當百,任你後趙兵如何驍勇,總不能陷入關頭。但見頭顱亂滾,血肉橫飛,自朝至暮,殺了一日,那潼關兀自守著,不動分毫,後趙兵卻死了三四千人,石生無奈,隻好下令退走。關中兵民,亦傷亡大半,吳夏一麵撫定瘡痍,一麵嚴陣以待,毫無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