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言耳,別駕勿怪。其實這件事,我也考慮了一段時間了。主公天命不凡,英姿勃發,將來恢複天下者,必是主公無疑,吾等當彈冠相慶。但眼下思來想去,目前稱帝還是有些過早。西京雖然收複,但真正的古都洛陽,還在胡人手中,等到收複洛陽之時,我想才代表著撫有中原之意,屆時才好談論帝號事宜。且主公對江東天子,素來恭謹,朝廷對主公,起碼在表麵上也是格外厚待優容,一時沒有主動撕破臉的必要。若依我意,稱帝暫且緩睱,稱王則勢在必行。”
兩人邊走邊說,不多時便到了楊軻的臨時府邸。楊軻便邀苗覽進來坐下相談。左右無事,苗覽便也欣然應允,隨著楊軻進了府門,便往前廳走去,一邊不解道:“可是,眼下長安內外,各種祥瑞迭出,這難道不是天意麼?又當如何解釋呢?”
楊軻腳步不停,瞥他一眼,忍俊不禁道:“別駕真可謂實誠君子矣!我也不忌諱與你坦白:豈不知曆朝曆代,這種事其實皆是人為?遠的不說,曹魏篡漢,司馬代魏,都有凡此種種。那‘大楚興、陳勝王’的故事,如何忘了?”
苗覽先是一愣,繼而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長史之言,醍醐灌頂,”他說著,突然想到什麼似得,直勾勾望著楊軻,神色古怪道:“此間種種祥瑞征召,原來竟然是楊長史的手筆!”
“別駕錯了,這絕對不是楊長史的安排。”
突然又另外一個聲音,朗朗傳來。二人愕然循聲相望,原來竟然是高嶽從前方不緊不慢的踱來。
楊、苗二人立時躬身施禮。因高嶽這幾日深居簡出,不意此時為何竟然在楊府中相候,楊軻欲要相問,又且忍住,便忙在前引著,主從三人便在廳中安坐。侍女斟了茶水,便就告退。高嶽見苗覽的麵色,曉得他心中疑惑不解實在難忍,又不敢再當麵追問,當即笑了笑,挑明了道:“苗別駕始終存疑,寡人來為卿解惑。長安內外種種祥瑞,雖是人為,但不是楊長史所遣,應當是內衙那幫人搞得名堂。至於楊長史嘛,依他的手筆和格局,比這個要大的多。若是寡人沒有猜錯,此時,他安排的人手,現應該早已經在建康城裏四方緊密運作,最後必欲要搬出皇帝的聖旨來。”
楊軻難得也有些微窘,忙下拜道:“主公洞燭萬裏,叫臣慚愧!”
“無妨。其實卿等的愛護擁戴之心,寡人感激不已。今天不請自來,也是想當麵垂詢,當前之勢,稱王可否?”
苗覽立時就要接口讚同,楊軻卻搶先道:“臣敢請問,未知主公本意如何?”
高嶽抿了口水,放下茶盞,清了清嗓子,方才目光炯炯道:“寡人曆來以抗擊胡虜為己任,且多年來身體力行,從未改變初衷。如今,仗著將士用命上下一心,終於將胡人趕出了潼關以東,得以坐擁西北,捫心自問,也算功績顯著,進稱王爵,還是合適的。”
楊軻拊掌笑道:“誠如主公之言!世間之事,當名副其實,方才能夠行之有效。主公今日文治武功,論國土、論實力、論威望,稱王沒有任何疑問。縱使有些宵小讒毀之言,偉人氣度,又豈會放在心中呢?”
高嶽此來,也是進一步明確眾臣的態度。楊軻為代表的部屬,表現出來的興致高漲的擁戴,讓他格外放下心來。高嶽將頭點點,他也並不是一味謙退標榜無私。勢已起,勿得推。除了民族大義之外,很多人追隨他,也是為了最終得到一個輝煌的前程。若是自己始終矯揉做作逗留不前,必然會失掉眾望,而將好不容易做大的事業,給生生敗壞掉。他的腦中,突然冒出了一句著名人物的錚言:‘天下大亂,爾夷狄禽獸之類猶自稱帝,況我中土英雄,何為不得稱帝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