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天下爭衡 第三百二十七章 約秦之議(1 / 2)

這一日,石勒正在王宮前殿中,頭纏著錦帕以避風,站在碩大的地形圖前,皺著眉頭仔細的看,心中自思自想。雖然早已建國稱王,但他並沒有覺得可以安享尊貴,相反沒有哪一天不在籌謀策劃,滿心撲在軍國之事上,仍然覺得壓力沉重。連覺也不大睡得安穩。此前他已病了大半月,今日方才稍有好轉。

眼下,東北有段部鮮卑還在與他為敵,時時南下襲擾,並有晉朝冀州刺史邵續相配合。北方的拓跋鮮卑,此前被秦軍重創,蟄伏了好幾年,最近似乎緩過氣了,卻將爪牙伸向他的並州來,搶掠了好幾次,氣得石勒大罵拓跋鬱律是個不敢報仇的軟骨頭。南方的青州剛剛平定,曹嶷雖然死了,但是還有軍閥徐龕霸占泰山一帶,時叛時降,反複無常是個禍害,總歸要設法除掉為好。而豫州之地,雖然早就垂涎,但祖逖剛死,祖約雖然不堪,總也不是一口就能吞下的廢物,隻能慢慢圖謀,急切間無法得手。

本來局勢就紛亂不堪,最近宿敵劉曜又有擴張崛起之勢,竟至難以遏製。若說以上那些對手,都能將石勒咬得遍體鱗傷,那麼劉曜才是最致命的見血封喉。前趙的基礎雄厚,又承襲了從前老漢國的底子,且以高祖皇帝劉淵之後的正統自詡,一旦等劉曜挺直了身子,屆時石勒怕是隻求個痛快的死,都是奢望。

望著地形圖上,兗豫一帶,新增標注的代表著淪喪區域的紅線,石勒心中猛然焦灼起來。豫州已然暫時不可指望,若是兗州又失去,那麼自己好不容易在中原地帶站下的腳,等於就被劉曜生生的砍斷,屆時隻好灰溜溜的退回河北,徒勞無功的繼續守著自己這一畝三分地。

一想到這,石勒幾乎眼中要噴出火來。費了多少心血,經曆幾許險惡,方才走到今日,半途而廢的認輸,下場隻有一個死字。隻有頂住壓力逆流而上,才有機會再創出更大的一片天來。從最低賤的奴隸,而成為叱吒風雲的帝王,石勒曆來隻認自己,從不認命,他的心裏,早已磨礪的堅韌冷硬。

頭腦子正運轉如飛的時候,右候張賓在外麵口呼大王,躬身拜見。見是他來,石勒忙招呼道:“啊,右候來了,孤等你多時了,快近前說話。”

“聽聞大王召喚,賓不敢耽擱,立時便來,尤嫌遲矣。”張賓見石勒眉頭緊鎖,這幾日愈發顯得形銷骨立,便懇切道:“古來帝王創業,從來都沒有一帆風順的道理。天降聖人,正是假其非凡心誌,來顯出大手段。眼下局勢確有些棘手,但隨機應變就是,大王總歸要保重貴體,我大趙才能早日蕩平天下。”

他君臣二人,早年相識,正是如魚得水契合無比,彼此信賴。石勒曉得張賓是發自真心的關懷自己,不由點點頭,連眉間都舒展開了些,感慨道:“右候關愛之情,孤很感謝。也隻有你,才真正將孤放在心裏。說起來孤的身體,也不單單是憂慮焦急導致,這麼些年廝殺,舊傷總是複發,年歲又逐漸衰老,孤已不是當年快馬江湖的石世龍啦!”

張賓隨他多年,除了君臣之義,還有故友之情。當下雖是心中難過,卻為了不使石勒消沉,反而裝出輕鬆笑臉,寬慰了好幾句。

石勒喟然道:“非是孤不想休閑。如今局麵,何止是有些棘手,簡直是艱難起來。右候也聽說了吧,前幾日,並州將領王騰,突然刺殺了孤的並州刺史崔琨,以並州之地,投降了劉曜。眼下除了兗、豫外,並州也亂了,孤不得已派了石堪和夔安去平叛。而石虎石生,不能體會孤的心情,竟然兩相爭鬥,將好容易到手的大好情勢,又生生白壞掉。劉曜又豈是尋常人?立時便抓住了機會,現在壓得我軍緩不過氣來。提起這個,孤就火冒三丈,若不是要石虎石生去將功贖罪,孤早就當真砍下這二人狗頭了。”

“唉。中山及河東,都是性格鮮明、雄猛剛硬之人,皆為大王立下過種種功勳,以致互相輕視不服。將來大王最好能夠與他二人推心置腹好好談談,化解心中戾氣為好。”張賓也歎了數聲,又道:“竊以為並州之亂,不過纖芥之疾。劉曜眼下勢頭複起才是心腹之患。我軍在中原一帶,苦苦抗衡,雖然二公已經複去主持軍事,但若要勝出,還需時日。臣連日來,在家中也是反複思量,倒有個建議,想來獻給大王,以供斟酌鈞裁。”

“右候有何妙策請說。”石勒精神一振,他曉得張賓要麼不出主意,隻要張口,出得都是良言妙計。多年來,石勒便是憑著張賓的過人智謀,才能在冷酷險惡的亂世中,殺出一條血路,闖下自己的基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