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初臨亂世 第六十四章 真知灼見(2 / 2)

如今亂世之秋,巴巴的將一個有學之士招來,於軍國大事而不顧,於百姓民生而不談,開口便聊這些無關痛癢的個人技藝,便顯得格局淺薄、德行幼稚,也容易招致對方的輕視和不滿。

楊軻聽聞高嶽發問,哪裏不知道高嶽有探詢考較的用意。他微微一笑,並不開口即答,隻道:“天下紛亂,胡人肆虐,此老幼皆知,何用多言。”

“高某不才,真心實意的願意驅逐胡虜,複我中華。奈何目標艱難遠大,而個人力量又微小幼弱,故而彷徨反側,夜不能寐。不知先生可能點撥一二?”

楊軻略有遲疑道:“在下隻是流浪漂泊的鄉野平民,國家大事,軍政方針,哪裏能夠有我隨意置喙的道理?”

“不然。須知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且先生能寫出這般錦繡犀利的好文,就算當下略有困窘,也是蒙塵明珠罷了。先生放心,我乃是真心向先生求教,願與先生探討一番。”

楊軻卻有些沉默。他本是抱著有些敷衍和客套的態度,隻用些冠冕堂皇的話來說話。但交談下來,他卻聽出了高嶽的話中,發自肺腑的誠懇和真切。這種真誠和尊重,讓楊軻冷淡避世的心,有些動搖起來。

“將軍既語出誠摯,在下不敢不盡些愚見。”

高嶽見楊軻終於願意說到正題上,很是興奮,直言洗耳恭聽。

楊軻端坐椅上,不慌不忙的將罩衫下擺輕輕抖了一抖。他張口便讓人大吃一驚:“王朝更迭,自古使然。依在下愚見,我大晉朝,覆亡不遠矣。”

雖然晉朝當時已經確實是四麵楚歌,朝不保夕,但這樣公然的說出朝廷將亡的話,仍然有些大逆不道的意思。

馮亮滿麵驚愕,下意識的就去看高嶽,隻待高嶽麵有怒色,便喚進兵士,先將這口出悖逆之言的狂生,捆縛起來再說。

馮亮轉眼望去,不特高嶽麵色如常,連那楊軻也是悠然自得,毫無驚慌不安的神色。馮亮心中暗道此人倒有些膽色,便立時垂首退後,把自己當作了石頭人。

見高嶽毫無怒色,楊軻自信微笑,娓娓而談:“將軍決心勤王,正譬如父母年邁將死,子女輩斷無不請醫問診的道理。這乃是聖人所傳的忠孝之本,並不會因無法治愈,就舍棄雙親於不顧,此中道理,無需多言。”

“將軍慷慨忠義之心,將會為天下所讚。不過,不要說將軍現在力有不逮;便是羽翼豐厚,兵強馬壯,也挽救不了朝廷的覆亡命運。朝廷內憂外患,積弊深重,乃是病入膏肓了,即便沒有胡人作亂,也會有其他的因素,來做這傾覆大廈的最後一根茅草。”

“朝廷必亡。將軍首要便是自保以待將來。如何自保?有個穩重的根基之地,乃是重中之重。昔日,劉先主流離一生,累經失敗,就是因為沒有一個牢固的根基地。待到據有巴蜀後,方才一飛衝天,遂成鼎足之勢。”

“隴西,東西扼雍涼,南北控羌氐,實乃戰略要地。如今被將軍拿在手中,將軍之幸也。不過,將軍不僅是拿,更是要牢牢地握在手中,不得任何人染指,使其為棲身之地,方才能談將來發展。”

“秦州司馬保,庸劣無斷,卻心懷不忠,時欲篡立,天下皆鄙。眼下雖號稱強大,徒有虛表耳。將軍待到根基牢固、軍馬強實後,可伺機窺視秦州。司馬保雖為宗室,屆時名節、人心、大義等,皆不如將軍,勝之應在情理之中。”

楊軻投袂而起,清瘦的身體仿佛充滿了力量,雙目之中明亮閃爍。

他直言不諱道:“彼時,將軍收秦雍勁卒,撫關中黎庶,勸課農桑,整軍備武,重視賢能,打壓不法。如此,上可驅滅胡虜以安中原,下可憑據長安獨霸一方,則王業必成,而帝業可期也。”

他一番話,抑揚頓挫,侃侃而談,隻把高嶽聽得瞠目結舌,心中激蕩。

人生途中,最重要的是有明智之士,能隨時給你指點,讓你少走彎路,甚至隻走捷徑,最快最好的達到成功的彼岸。若真是如此的話,那會少了多少不必要的茫然和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