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武力恫嚇外,西方領事竭力拉攏當地統治集團中的上層人物,利用他們為西方殖民利益服務。美國領事到任後,積極培植親美勢力,在薩伊德身邊形成一個親美小集團。這個親美集團與美領事保持著密切聯係,當美領事去孟買時,也能通過薩伊德身邊的譯員得到所需情報。美領事利用親美勢力,勾結當地海關官員,一度幾乎壟斷了桑給巴爾的對外貿易。當地商人氣憤地指出:“無論何時,隻要他們認為合適,那末本地商人和印度商人的貨物就會被海關扣留。商人們不能按自己的意願出售貨物,而隻能賣給他們指定的人。如果美國船需要,那末應該首先滿足美國人的要求。”英法領事不甘落後,各自培養親本國的小集團和勢力。親法勢力甚至把薩伊德的兩個兒子卡立德和巴加什以及桑給巴爾總督蘇萊曼等要人也網羅在內。
禁止奴隸貿易是西方(主要是英國)進行殖民滲透的又一手段。1822年條約簽訂後,英國於1839年和1845年又兩次強迫薩伊德簽署進一步放棄奴隸貿易的條約。利用禁止奴隸貿易,英國收到了一箭雙雕的效果。一方麵,英國從這些條約中撈到許多好處。比如,在查禁販奴船的名義下,英國海軍長期駐紮東非沿海水域,從而大大加強了英國在當地的殖民力量。另一方麵,禁止奴隸貿易又使薩伊德的奴隸製經濟大傷元氣。奴隸貿易過去一直是薩伊德的重要財政來源,因而禁止奴隸貿易的深入開展使他的財政收入大為減少。據薩伊德本人估計,他每年將為此損失3.5—4萬美元,而英國政府隻同意給予一次性補償費2000英鎊,得失差額相距甚大,使薩伊德在財政上遇到困難。在政治上,薩伊德所依賴的奴隸商人—種植園主階級在禁止奴隸貿易的衝擊下,日益失去了生存的基礎,他們(甚至連薩伊德的子女及家族成員也不例外)不甘忍受衰亡,全力反對禁止奴隸貿易。一位英國官員評論道:“素丹的屬下對禁止奴隸法令熟視無睹,因為這些法令與他們的自身利益相抵觸。”統治集團內部出現離心力,無疑削弱了薩伊德的統治力量。為了維護其個人統治,薩伊德不得不進一步投靠英國及其它西方國家。
至1840年代後期,隨著西方殖民勢力的加強,列強的活動更加肆無忌憚,它們甚至采用不正當手段,公開分裂東非沿海地區。以法國為例,1847年8月,法國領事竟然派遣法國海軍官員先後去布臘瓦和拉木等地,勸說當地素丹,讓他們把這些港口賣給法國政府,但素丹們拒絕了這種要求。
薩伊德懾於西方強大的政治、經濟和軍事實力,對它們步步進逼的殖民滲透不敢堅決抵製。他乞求西方政府,幻想用撤換領事的方法來遏製西方的威脅。早在英國首任領事哈默頓上任不久,他就派代表赴倫敦,兩年後又專函英國政府,表示對英國領事的不滿,並要求英政府召其回國。薩伊德也采取同樣措施,寫信給美國總統,希望撤換美國領事。但薩伊德的幻想被嚴酷的現實一一擊破,西方政府對他的呼籲置之不理或幹脆拒絕了他的要求。薩伊德感到無路可走,他沮喪地表示:西方殖民勢力“猶如死神的命令,我除順從外已別無它法”。
薩伊德步步退讓,西方列強得寸進尺。至19世紀40年代末、50年代初,西方領事成了當地的太上皇。英國在當地的殖民勢力最強,其領事態度也最為蠻橫,他曾公開宣稱:“薩伊德在東非沿海地區的權力僅僅是徒有其名而已。”當時有人評論說,英國領事實際上把薩伊德當作傀儡對待,英國外交部官員嘲笑薩伊德倒像一名英國總督。
自19世紀30年代末至50年代初這短短十幾年內,以英國為主的西方殖民勢力已逐步控製了東非沿海地區。在經濟生活中,西方主要通過不平等商約,大量傾銷西方工業品,掠走當地原料產品。據統計,1832年9月—1834年5月,進入桑給巴爾港的西方船隻41條,載重量為8000噸;而至1857年,上述數字分別上升到90條和27653噸。在貿易中,西方商人采用各種卑劣手段,實行不等價交換,從而獲取高額利潤。大量西方商品充塞東非沿海地區市場,不但嚴重損害了當地民族經濟的正常發展,而且為把它淪為殖民地經濟準備了條件。在政治生活中,西方殖民者有恃無恐,橫行霸道,胡作非為,有的公然無視薩伊德的一再禁令,公開竄入薩伊德統治十分薄弱的姆裏馬海岸地區,從事殖民活動;有的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殺人,逍遙法外。凡此種種都嚴重損害了東非沿海地區的非洲人的主權和利益。
1851年,一位西方人士調查後指出:“在桑給巴爾的阿拉伯人中間,普遍存在這樣的看法:薩伊德去世後,繼承人將由英國人來挑選,這個國家也將置於英國保護之下。”曆史的進程證實了這種看法。1856年,薩伊德在自阿曼返回桑給巴爾的海路上病逝。其子馬吉德在英國扶植下繼任素丹。但馬吉德的地位遭到了內外挑戰。薩伊德第三子、阿曼素丹杜瓦因以東非沿海地區是阿曼屬地為由,拒絕承認馬吉德的素丹地位,並於1859年發兵征討;薩伊德的另一子、長期生活在桑給巴爾的巴加什在一部分阿拉伯人支持下,與法國領事密謀後,企圖舉兵推翻馬吉德,自立為素丹。英國見勢不妙,動用武裝力量,直接插手當地內政。英國軍艦在海路上攔截杜瓦因軍隊,迫其返回阿曼;英國海軍陸戰隊在桑給巴爾逮捕了巴加什,把他放逐到孟買。1861年4月,英駐印度總督坎寧出麵裁決,讓東非沿海地區脫離阿曼,成為獨立的桑給巴爾素丹國;它每年向阿曼素丹交納4萬元,作為阿曼放棄東非沿海地區的經濟補償。1862年3月,英法發表聯合聲明,接受坎寧裁決,分別承認阿曼和桑給巴爾素丹國。桑給巴爾素丹國的成立,標誌著以英國為代表的西方殖民勢力對東非沿海地區的控製進一步加深,同時也宣布了東非沿海地區的半殖民地化。
1870年,馬吉德去世,巴加什繼任素丹。他上台才一年半,一場颶風橫掃桑給巴爾島,毀壞了島上的丁香種植園和停泊在港口的素丹船隊。英國政府趁其內外交困,派代表團赴桑給巴爾,提出訂立全麵禁止奴隸貿易條約的要求。巴加什在經濟形勢惡化的情況下,無力頂住英國壓力,被迫訂約。這個條約遭到了奴隸商人—種植園主階級的頑強抵抗,各地不斷出現叛亂,政局十分動蕩。巴加什依靠英國軍隊,才平息了各地動亂。1877年,英國領事建議巴加什組織一支新軍,並推薦英國軍官馬修斯擔任教官。英國借此控製了桑給巴爾素丹國的武裝力量。東非沿海地區的半殖民地化進一步加深。
四、東非沿海與內陸地區
在東非內陸,由於沿海地區與內陸貿易的發展,商道的逐步形成(詳見本卷第六章),以及恩哥尼人遷徙的漸漸中止,東非各族的動亂開始停止(詳見本卷第十八章)。十九世紀上半葉,除已有的湖區國家之外,陸續出現了一些大規模的部落聯盟或早期國家組織。
在烏桑巴拉山區,早在18世紀就已出現了香巴拉人國家,至19世紀,其領土北起烏姆巴河、南抵潘加尼、東至印度洋。在19世紀40—60年代的香巴拉國王金韋裏統治時期,政府初具雛型,國王之下設有第一大臣、軍隊司令和國王私人衛隊長等職。由於香巴拉國家的各種製度尚不完備,因此在金韋裏去世後,很快分裂成若幹部落聯盟。
居住在桑巴拉以南的齊古阿人尚未出現一個統一的國家,但有些酋長已開始建立自己的權力,較著名的有伯瓦納·赫裏。
生活在乞力馬紮羅山的西部和南部的查加族,在19世紀初開始形成一些早期國家組織。1800年左右,奧龍博借助帕爾人的鐵矛武裝其軍隊,征服了四周的部落,在乞力馬紮羅東部山區建立了自己的統治。這是查加人建立國家組織的一次嚐試。奧龍博建立的國家沒有完整的政治製度,他死後很快解體了。
1800年左右,查加族的奧裏奧人征服四鄰,建立了基博肖酋長國。至19世紀中葉,這個酋長國得到了相當程度的發展。70年代初西納即位時,國力強盛。西納掌握了一支強大的軍隊,他派遣官員去各地進行管理,任命酋長,並選派特使去各處視察,監督各級酋長和官員。
在查加族居住地區,除奧龍博、基博肖酋長國外,較著名的還有莫希酋長國。
在今坦桑尼亞中南部,居住著赫赫族。19世紀中葉後,穆尼古姆統一了該族居住的北部地區。70年代末,姆克瓦瓦繼承父業,他讓家族成員和親信擔任各種職務,以維護其統治。他對外征戰,不斷擴大疆土。
還值得一提的是尼亞姆維齊人。進入19世紀後,尼亞姆維齊人建立了一些酋長國,其中最著名的是米蘭博建立的國家。米蘭博是一位酋長的兒子,年輕時在恩哥尼人中生活過,熟知他們的軍事組織方式。他模仿恩哥尼人組建同齡兵團,並征服了周圍一些酋長國。他依靠強大的軍事力量,控製了塔波拉通往烏季季的商道。
由於社會相對穩定,東非內陸的經濟得到發展。在肯尼亞地區,吉庫尤人的農業和手工業實現分離,出現了專事製造、出售鐵器和陶器的手工業者。在坦桑尼亞,生產的提高促進了貿易的發展,鐵、銅和鹽成為當地貿易的主要項目;在桑巴拉地區,還出現了小羚羊皮、山羊皮和牛的定期集市。在布幹達和大湖地區,農業和手工業生產都有明顯提高,各地形成了各具特色的傳統生產項目:布幹達南部出產穀物和魚類;布尼奧羅生產鹽和布;布幹達中部生產木材、蘆葦和草;還有些地區生產鐵器、陶器和服裝等。
東非內陸生產的發展,尤其是廣大內陸地區間貿易的廣泛開展,促進了沿海和內陸的直接貿易。
19世紀前,東非沿海和內陸沒有直接的貿易關係,雖然內陸和沿海的產品時有交流,但這是通過一係列的內陸地區的轉手貿易網而實現的。19世紀初葉,尼亞姆維齊人首先打通了自內陸至沿海的商道。1830年代,沿海的阿拉伯和斯瓦希裏商人也組織商隊深入內陸。於是,沿海和內陸的貿易日益發展起來。
在沿海與內陸的貿易中,內陸各族居民發揮了重要作用。尼亞姆維齊人在內陸地區間貿易中一直十分活躍,早在18世紀,他們已進入烏幹達和盧旺達地區;19世紀初,他們又出現在沿海地區。據口頭傳說,首批到達沿海地區的尼亞姆維齊人發現當地市場上象牙價格昂貴,且需求量大,於是他們返回內陸,收集象牙,並定期運往沿海市場。尼亞姆維齊人參加對沿海貿易的人數十分可觀,除各地酋長、巫醫、獵象者自行組織商隊外,大量青年也外出充任各類商隊的向導、腳伕和其它服務人員。1850年代末,尼亞姆維齊人赴沿海的商隊數超過了沿海進入內陸的商隊數,貿易已成為該族人民生活中重要內容。
除尼亞姆維齊人外,坎巴人也積極投入這種貿易活動。坎巴人居住在現肯尼亞的馬查科斯和基圖伊地區,當地自然條件惡劣,他們飽嚐幹旱和饑荒之苦,隻能經常外出謀生。這使他們熟悉四鄰地區,並和當地居民建立了聯係。1836年的大饑荒後,許多坎巴人流入靠近沿海的拉拜。在那裏,他們接觸了阿拉伯商人,並得知阿拉伯商人十分需要象牙,但又擔心受馬薩伊人的襲擊,因而不敢進入肯尼亞內陸。坎巴人抓住良機,利用他們與內陸的廣泛聯係,從1840年代起,充當了肯尼亞內陸與沿海地區貿易的中介商,他們在肯尼亞內陸各地收購象牙及其他產品,然後販運到沿海市場出售。至1860年代,坎巴人幾乎壟斷了這類貿易活動。克拉普夫於1848年指出:坎巴人商隊每周抵達沿海市場,帶來10500—14000磅象牙。據他統計,坎巴人商隊大約由300—400人組成。
隨著內陸與沿海貿易的發展,內陸各族人民程度不同地參與了這種活動。當然,大部分內陸居民與尼亞姆維齊人或坎巴人不同,他們並不直接把產品運往沿海市場,而是與來當地的內陸商人或沿海商人進行物物交易。
自1830年代起,沿海地區的阿拉伯商人或斯瓦希裏商人開始日益頻繁地進入內陸。1830年代末,他們進入坦噶尼喀湖區。1844年,阿拉伯商人第一次出現在布幹達;此後,他們的足跡一直延伸到大湖地區,並不斷向縱深發展,在商路沿途建立了貿易據點。以烏尼亞尼耶姆貝為例,這座由阿拉伯商人在1850年代建立的商業據點內居住著商人、木匠、泥水匠及其他手工業者,他們為過路商人提供倉庫、食品和其它服務。阿曼素丹對進入內陸的商人和商隊發放通行證,也得到內地各族統治者的保護。
在內陸與沿海的貿易中,沿海向內陸提供布匹、棉織品、念珠、銅線和火器等,而內陸則向沿海輸出象牙、犀牛角、樹脂和畜產品,提供發展種植園經濟的奴隸勞動力。
內陸與沿海的貿易溝通了彼此的交往和聯係,促進了相互了解,對東非的曆史發展起了推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