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我也無言可答,隻坐在那裏出神!
繼之又道:“雖是這麼說,你也不必著急。我今天見了藩台,他說此地大關的差使,前任委員已經滿了期了,打算要叫我接辦,大約一兩天就可以下劄子。我那裏左右要請朋友,你就可以揀一個合式的事情,代我辦辦。我們是同窗至好,我自然要好好的招呼你。至於你令伯的話,隻好慢慢再說,好在他終久是要回來的,總不能一輩子不見麵。”我說道:“家伯到通州去的話,可是大哥打聽來的,還是別人傳說的呢?”繼之道:“這是我在藩署號房打聽來的,千真萬真,斷不是謠言。你且坐坐,我還要出去拜一個客呢。”說著,出門去了。
我想起繼之的話,十分疑心,伯父同我骨肉至親,哪裏有這等事!不如我再到伯父公館裏去打聽打聽,或者已經回來,也未可知。想罷了,出了門,一直到我伯父公館裏去。到門房裏打聽,那個底下人說是:“老爺還沒有回來。前天有信來,說是公事難辦得很,恐怕還有幾天耽擱。”我有心問他說道:“老爺還是到六合去,還是到通州去的呢?”那底下人臉上紅了一紅,頓住了口,一會兒方才說道:“是到通州去的。”我說:“到底是幾時動身的呢?”他說道:“就是少爺來的那天動身的。”我說:“一直沒有回來過麼?”他說:“沒有。”我問了一番話,滿腹狐疑的回到吳公館裏去。
繼之已經回來了,見了我便問:“到那裏去過?”我隻得直說一遍。繼之歎道:“你再去也無用。這回他去勘荒,是可久可暫的,你且安心住下,等過一兩個月再說。我問你一句話:你到這裏來,寄過家信沒有?”我說:“到了上海時,曾寄過一封;到了這裏,卻未曾寄過。”繼之道:“這就是你的錯了,怎麼十多天工夫,不寄一封信回去!可知尊堂伯母在那裏盼望呢。”我說:“這個我也知道。因為要想見了家伯,取了錢莊上的利錢,一齊寄去,不料等到今日,仍舊等不著。”繼之低頭想了一想道:“你隻管一麵寫信,我借五十兩銀子,給你寄回去。你信上也不必提明是借來的,也不必提到未見著令伯,隻糊裏糊塗的說先寄回五十兩銀子,隨後再寄罷了;
不然,令堂伯母又多一層著急。”
我聽了這話,連忙道謝。繼之道:“這個用不著謝。你隻管寫信,我這裏明日打發家人回去,接我家母來,就可以同你帶去。接辦大關的劄子,已經發了下來,大約半個月內,我就要到差。我想屈你做一個書啟,因為別的事,你未曾辦過,你且將就些。我還在帳房一席上,掛上你一個名字。那帳房雖是藩台薦的,然而你是我自家親信人,掛上了一個名字,他總得要分給你一點好處。還有你書啟名下應得的薪水,大約出息還不很壞。這五十兩銀子,你慢慢的還我就是了。”當下我聽了此言,自是歡喜感激。便去寫好了一封家信,照著繼之交代的話,含含糊糊寫了,並不提起一切。到了明日,繼之打發家人動身,就帶了去。此時,我心中安慰了好些,隻不知我伯父到底是甚麼主意,因寫了一封信,封好了口,帶在身上,走到我伯父公館裏去,交代他門房,叫他附在家信裏麵寄去。叮囑再三,然後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