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子了,我抓子了(怎麼了)?”女人紅著眼趕上來,吸著鼻子怯怯地問,“哪個又惹到你了?”
“哪個?哪個?馬勇那個瓜娃子,許光金那個哈寶兒,還有哪個。”濕透的鞋踏進大廳,在幹淨的地板留下一串黃泥。氣哼哼坐上塑膠圓凳,左手在方桌上啪啪拍打。
“是不是說材料用撇(不好,壞)了?”女人來回跑著拿來毛巾、拖鞋和幹淨衣物。
“就是,還是為了這個事情,許光金把他隊上的人帶起跑到法院切起訴了。”換上幹燥溫暖的衣物,情緒略穩定了些,李曉明看著來回忙碌的老婆,有些不好意思,語氣也變得溫柔起來,“公司頭說不管……”
“哦!”女人把髒衣服扔進塑膠盆子,隨手放在門邊,坐到他身邊,“那你問哈馬勇的意思喃。”
“就是呢!”李曉明拍拍腦袋,“我咋沒想到問哈馬勇呢?材料是他送來的,我錢是付夠了的,他給了我偽劣材料,這個事情如果追究起來,他也跑不脫責任的。”
“就是啊,搞快(趕緊)打電話。”女人搖著他的手臂催促,李曉明順從地撥通,大概表述了一下意思,馬勇哈哈笑著說:“哎呀,我還墨到(以為)啥子事呢,就這個事嗦,看把你嚇得,不得事,不得事,法院開庭前還要調解哆嘛,喊我們老黑(爸爸)跟許隊長好生(好好,認真)溝通一哈就是,你怕個x,又不是得啥子不得了的事。”
“是不是哦?你說話算數?”
“哪回我說話沒算數嘛?再說,你那邊的材料是我送的,我老黑(爸爸)莫非看到不管啊?你說是不是?”
李曉明偷偷念叨著你說話就沒一次算數,一邊嗯嗯敷衍地應聲,馬勇安慰道:“不要擔心,啥子傳票嘛,隻要你私底下把事情處理好的,法院哪得古到(硬要,強迫)你切上法庭。不要想太多了,明天見麵再說嘛。”
想想目前亦無其它法子,如果能象馬勇所說,劉剛富出麵調解一下,自己就作小小的讓步,把各家牆壁的裂縫修補,然後讓所有人將尾款一次性結清,真是再好不過的事,怎麼著都比現在這樣拖著強。這樣想著,毛塞頓開,反而有些感謝許光金,口袋裏的傳票也變得可愛。又想馬勇不曾推脫責任,多出一個人來分擔,人整個輕鬆下來,嗬嗬笑著叫老婆開飯,整整吃下兩大碗白米飯,一夜無夢,美美睡了一覺。第二天起床,天氣放晴,麻雀在屋外的電線上嘰嘰喳喳,翻身下床,趿上鞋走到窗口,深深吸一口新鮮空氣,想到收回這筆尾款能結清好幾家供應商的欠款,笑意彌漫了眉眼。
胡亂扒幾口早飯,接過老婆手裏的外衣,發現鼻塞,揉揉鼻頭,猛吸兩下:“媽喲,硬是老了,淋點雨就鼻塞。”
“哪個喊你不開車切,放到車子不用要走路。”
“罵你瓜婆娘你還不承認,開車子不燒油啊?油不要錢?油好多錢一升你曉得不?”套上外衣,掏出褲袋裏的車鑰匙走下街沿。
“那你今天又要開?”
“硬是瓜婆娘。”李曉明小聲嘟噥,“老子不開車切,交給馬勇曉得老子窮得付不起他的錢,他還肯幫忙哦……”哼著小曲坐進駕駛室,想想還是應該約個好地方談事兒,於是撥通電話:“兄弟夥,想吃啥子,今天我請客!”
馬勇懶洋洋開口,長長打嗬欠:“李老板嗦,吃啥子飯哦,啊--有啥事你直接說就是。”
“兄弟你忘記了嗦,昨天晚黑我給你說的事,你給劉書記提沒有嘛。”
“昨天晚黑?昨天晚黑你跟我說啥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