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豔豔牽著亮亮在交費處和急診室往返,瘦小的身子在人群中穿梭,猛抬頭看到劉喜,似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遠遠看著他咬緊下唇,無聲湧出眼淚。劉喜迎上前,抱起亮亮:“出了什麼事?”
“二嬸……二嬸……”抽抽噎噎低著頭,一隻大手溫柔地撫過耳垂,張豔豔貪婪地將臉貼上,“二嬸喝了半瓶敵敵畏(一種農藥)。”
“哦!”或許事情來得太突然,劉喜有一種錯覺,象是震後有人惡作劇地拉著他跑,並一直吼著“大水來了,大水來了,快跑,快跑”,張豔豔這會子也是在跟自己玩心理遊戲,意識裏卻又是清楚地知道,她沒的說謊,劉喜恨恨地怨恨著自己的清醒。
馮寶問:“現在情況怎麼樣?”
“正在急救呢,也不曉得情況咋樣。”
“沒事,沒事。”亮亮摟著他的脖子,身體瑟瑟發抖,“馮寶,幫我帶他們到手術室門口,我去交費。”馮寶伸出手去想要接過亮亮,孩子緊摟著劉喜不肯鬆手,嘴裏模糊地呢喃:“婆婆死了,婆婆死了。”劉喜心疼地抱緊小身體,鑽進人群。
張豔豔喊:“還沒通知二叔……”劉喜並不回頭,她知道劉喜應是猜到了二嬸輕生的部份原因,餘下的話全咽回肚子裏。
春節過後李曉明三天兩頭來家裏催尾款,雖然許隊長拿出了鑒定書,證明李曉明所用材料與合同不符,但他憑著與劉書記的關係,愣是對此不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每日尋著誰家開著門,便坐在人門檻死乞白賴。建房前的代表被再三推出來,幾人湊在一起合計著讓李曉明在原有的基礎上作出一些讓步,便一家一家做工作,讓能力的一部分人先付清,人家做生意也不容易不是。可是李曉明拿著雞毛當令箭,分文不讓。許隊長多次出麵調解未果,便也忙著做工還貸款。如此一來,原本和諧的關係便隨時間的流逝日益惡化了。在和幾家口角爭吵中,李曉明不僅一次提到許隊長之所以不聞不問,主要是因為他們關係很“鐵”,何為鐵,永恒的利益即為“鐵”。
二嬸每日帶著亮亮,在家的時間自然多了些,李曉明心知劉喜絕不是付不出錢的主,但也不敢明目張膽到他家門檻兒去坐著,於是尋上時機便坐上二嬸家的門檻兒,到點吃飯,從隨身的帆布袋拿出碗筷,也不用人請,盛上飯菜又坐回門檻兒埋頭大吃,一次兩次無所謂,日子長了二嬸便也煩了,老想著早早湊足了錢送走這瘟神。昨天二叔拿回兩個月工資,不多不少也好幾千塊,老人家用舊報紙裹了又裹,也不知藏在什麼神秘地兒,沒曾想今天來的不是李曉明,卻是三個陌生人,開一輛高檔車,滿口流利的普通話,派頭十足,摟著亮亮又親又愛,說是外來的自願者,想尋著需要幫助的人家給予適當的幫助,二嬸將三人迎進屋,上賓一樣對待。三人巧舌如簧,也不知到底說了些啥,二嬸自願把家裏所有的錢拿出來,讓人家幫忙生金,感恩戴德送出集中點,一兩個小時後還一直站在村口傻笑,直到張豔豔從村部回來,問道“為啥一直站在這裏?”仍傻笑著說等恩人回來。張豔豔不以為意,走也好幾步才又想到問恩人到底是誰。二嬸神采奕奕地說要發了,要發了,恩人把你二叔掙的錢變多十幾倍。張豔豔淡淡提一句,要不二嬸你回去看看現在長到幾倍了?不到十分鍾亮亮哭著回來叫:“姑姑,姑姑,二婆婆死了,二婆婆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