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義埋在一大堆材料裏,雙手不停抓扯,越來越多的材料被歸類,堆積。劉喜不停計算記錄,兩人配合得親密無間。葉敏推推眼鏡,將各類資料歸類裝檔。
劉建力從帳篷外來,因為是春節,穿著幹淨整潔的新衣,小平頭,整個人看上去精神抖擻:“來來來,就是這裏,你們看哈,這些東西搬過去,要好多工錢?”
劉喜沒抬頭,問一句:“來了。”
劉建力應一聲,便又與一同前來的人談價格。政府要求節後恢複街道的暢通,所有帳篷商鋪須在正月十五前全部拆除,公司震前租賃的辦公室年前已維修完工,劉喜便第一批響應。瞧著這帳篷裏似乎沒啥東西,可搬起來才發現,雜七雜八的事還真不少。
“六百!”來人繞著帳篷轉一圈,也不知哪隻眼睛有特異功能,就衝著劉喜說價格。
“三百!”劉建力笑著,也不理會,拍拍衣服上的灰。
“五百!”來人仍衝著劉喜。
“三百!”劉建力從上衣拍到了褲子。
“四百八!”劉喜一門心思和林清義統計著材料,將這事處理權全交給劉建力,來人不得已隻得又將注意力放回劉建力身上。
“三百!”這次劉建力抬起了左腳,彈彈鞋子上的灰。
“你這哥子太黑了!”來人咬咬牙,“三百就三百。”說完扭頭衝帳篷外說,“兄弟們,開工了!”三五個年青力壯的中年人說說笑笑走進來。
“老板,就這些啊,搬回房子裏頭切,比在這安逸多了撒。”
“就是,你們搬了街上也寬些。”
“一看到滿街的帳篷,心頭就舒服。”
“來,大哥,你來搬這個,這個輕巧。”……
劉喜和林清義站在門口看著漸漸搬空的帳篷,眼睛竟不知不覺濕潤,短短幾個月,倒對這臨時的辦公地點生出感情來,這頂迷彩的帳篷,伴他們走過了震後最艱苦的日子。林清義拍拍劉喜的肩,兩人相視一笑。
幾個工作人員走過來,其中兩人弓身朝帳篷裏瞧了瞧說:“這家搬完了,來,拆了!”
劉喜抬抬手,看似要阻止,又無力的放下,笑著搖搖頭,看著幾人迅速拆去帳篷,疊成小方塊,留下一小塊水泥地麵因長時間遮掩,與街麵形成強烈的對比,方方正正。劉喜留戀地走過去,在那塊與眾不同的水泥地,來回踱步,抽完一支香煙,雙手放進褲袋,轉身大步離去。所經之處,不時有人大聲羨慕地向他道喜,終於可以搬出帳篷辦公室,劉喜笑著點頭並不答話。
“喜哥,回公司啊?”劉喜聽著聲音熟悉,抬頭看,是林清仁,笑著答:“是啊,清仁這是走哪切?”
“做事嘛,還能走哪切。”林清仁搔搔頭,“對了,喜哥,你也不要忘記了把營業執照拿切年檢啊。”
“曉得了,不管咋說總不可能拖你的後腿不是。”
“那還用說,嘿嘿。有啥我幫得上的,就打電話給我啊。”林清仁邊走邊回頭拿右手拇指和小指做一個電話的動作,急忙趕上同行幾人鑽進人群中去了。
搬回屋裏的東西橫七豎八亂放著,劉喜踮著腳小心從安全地方走過去,李聖基自認瀟灑地甩甩頭:“喜哥,你就不要進來了,這些東西我們來整理就是。”
“哪個說的哦,我們也需要喜哥的幫忙。”陳剛傾身在擺好位置的噴繪機前調試,一縷頭發耷拉下來,側麵看著有幾分明星的氣質。
“哎,陳剛娃,明天切把你那鬼頭發鉸了。”劉建力不知從哪找到花圍裙,不倫不類從脖子垂到膝蓋,十分滑稽。
陳剛甩甩頭:“不鉸,這是新發型,劉叔你跟不上時代了。”
“屁的時代,有你飯吃有你衣穿就對了,怪眉怪眼的,一點都不好看。”
李聖基打量著劉建力說:“劉叔,你今天這造型好新潮,相比之下,剛剛娃這點長頭發算啥哦。”
劉建力翻翻白眼:“一個二個小鬼,洗涮起你老輩子(長輩)來了。”
“喜哥,今天搬家,請我們吃點好的啊。”葉敏從設計室裏探出頭,推推鏡框。
“好嘛,要吃啥,你們說。”劉喜湊進陳剛,看看調試後的打印效果,還不錯。
“哪個出錢,先說清楚,表吃完又喊我們a。”李聖基倒是真精明。
林清義象是從廁所裏來,邊走邊在衣服上擦手:“今天我來請,哎呀,還說這些。”
“要得哇,有人請客我可不得客氣的哦。”
“哪個喊你客氣。”
“我後悔中午吃太飽了。”
“再過一會兒就餓了。”
“這個放這邊。”
“這個還是放老位置。”……
樓下有維修後的房主正在重新裝修,乒乓!乒乓!每響一聲,似乎整幢樓都跟著晃動,腳尖向著出口的方向,亂哄哄的調侃中,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怦怦,怦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