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李老板,快走我們這邊來吃早飯,大過年的,表(不要)盡說些不中用的。”黃玉媽站在門邊,朝他猛揮手。
方玉婷的家門斜對著方智家,大概是因為劉洋風風光光的回來刺激到了玉婷剛剛消停的神經,此時她坐在門前捧著暖手袋啃書,聽大家都邀請李曉明,她也不甘示弱地說:“李老板,我們這邊還是煮的有臘肉,來我們這吃嘛。”
“玉婷,這麼早又在看書了。”李曉明回頭說一句,“好生(好好)學,過幾年好考大學。”
“哎,要得。”方玉婷的心情終於有理解,她甜甜地回答,眼睛又回到書本上去,一縷風撩起她的留海,抬手撫到耳後,感覺大家都看著自己,渾身不自在起來。
“李老板,來,端到起(端好)。”方智媽遞來一隻碗,白米幹飯,肥臘肉,清炒白菜,幾絲泡菜,“媽喲,你這些龜孫子,假眉假眼的,光喊又不得實際的東西。李老板,快趁熱吃,外頭人多鬧熱,吃完你想在哪家舀(添)就在哪家切,覺得我方大娘煮得好吃,你就還是走我屋頭來添啊。”
李曉明笑嘻嘻接過碗筷,飯菜暖暖的浸暖了左手,肥肥的臘肉香噴噴,令他食欲大振,夾出一塊大嚼,支支吾吾說些客套話:“謝了哈,硬是,香呢。娃回來,方大娘,都變大方了啊。”
“你個瓜娃子。”方智媽在他頭頂戳一下,嘻嘻笑著走開。
“還是方大娘行動快些啊。”朱德寶端著一隻碗還未走到李曉明身邊,“我要喊我婆娘跟到你好生學哈(好好學習一下)哦。”
“朱三娃你婆娘手腳慢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有你屁事。”朱德寶折回身,又將飯菜端回去,失腳溜滑,黃泥地上滑出一道不短的痕跡,肥圓的身子前傾,米湯濺出,一部分濺在上衣,另一部分掉在黃泥地。身後一群人沒心沒肺地大笑。
張豔豔左手端一隻缺口土碗,盛著粘稠的米湯,右手擰鮮紅的對聯,一步一滑,小心翼翼踩過泥路,劉喜一手一隻紅燈籠緊隨其後,不住叮嚀她小心。見一大群人圍在張電工門前嘰嘰喳喳,大聲地吼:“你們都在過年了啊!”
“啊!”林四娃站在門裏,正在打開另個半扇門,“你還是搞起點子撒,一黑我們跑到前頭了。”
“林四娃,你娃穿這麼少,就不怕感冒哦。”吳二炮悉悉索索吞咽麵條,從家裏走出來湊熱鬧,經過林四娃門前見他穿著單薄的運動服,關心地問。
“老子穿的名牌,名牌咋會感冒。”林四娃敞開大門,客廳裏唯一空空如也,細看,角落裏孤孤單單疊著幾隻塑料小圓凳。
“你龜兒子硬是吃長了,吃名牌穿名牌,洋盤呢。”朱德寶折回來,濺過髒汙的地方有擦拭過的水漬,大概怕涼,也或許是想著能盡快幹燥,上衣大敞著,一件和林四娃身上一模一樣的黑色嵌黃邊兒的運動衣,大咧咧在大家眼閃現,眾人無聲輕笑,朱德寶婆娘在街邊買來的盜版貨,竟是仿得找不出仿的痕跡,嘖嘖。
“大表叔,吃完沒?吃完了來幫我貼哈對子(春聯)。”劉喜踮起腳尖試了好幾次也達不理想的高度,擰著抹好米湯的春聯衝林法成。
“吃完了,吃完了。”林法成順勢把空碗放在張電工門前的街沿,竹筷搭在碗沿,東倒西歪,啪啪啪,迅速“滑”到劉喜麵前,“咋個貼?”
“這樣,這樣……”
“豔豔,米湯用不完交給我們貼啊。”
“要得。肯定用不完。”
“不如將就(湊合)劉喜的手幫我全部貼了。”
“要得嘛,這種事我最喜歡做了,大表叔,今天我們就負責貼對子啊。”
“沒得問題。”
“安逸,洗手水又節約了。”
“你才節約南。”……
喜慶的日子總讓人心情舒暢,忘記其它不相幹的煩惱。林法成早飯髒碗靜靜留在街沿邊,中午又悄悄來臨。方會大包小包出現在村口時,正是許光金扯開嗓子吩咐,找幹淨的地方擺桌子,熱菜要到時候再做,不要象劉喜結婚那天,滿桌子冷油,吃得不盡興。那頭劉喜雙手亂七八糟的紅,米湯粘乎乎,來不及尋些水洗淨,許光金又扯了他去調電視節目。許軍身著分發的新衣,身體彎至九十度擺弄天線,李飄瑤瞪大眼睛,看他繞著電視,神情又好奇又崇拜。方玉生靠在桌邊瞎指揮,林莉穿著大紅的冬衣,依在他臂膀抿嘴兒笑。劉喜高挽衣袖走過來,四人不約而同抬頭,許軍嘿嘿傻笑:“喜娃兒,老子硬是弄不來這個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