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道裏說,一期一會。因緣由天,默默歡喜,在相逢處歡喜,在作別處失落,一期便是一生,一會僅此一次,緣來要惜,緣滅便散,隻是這盞熱茶,誰為我續上?
(三)舊人故事
冬天是一個適合分手的季節,在輕寒襲人的某個冬夜,在彼此第一次約會的咖啡館,淡漠笑笑,在路口的彎折處凝望遠去的背影。
相忘誰先忘,執手似初嗬。你說,你想喝酒;我說,我陪你。飯店的歡愉,不適合此時的你;酒吧的喧鬧,你嫌吵得厲害。提兩瓶二鍋頭,你與我踱步到海邊。你說,你不怕醉,我說,我不怕你醉。海浪如虎嘯般撲打著礁石,碎了一波,另一波又衝了上來。驚濤拍岸,其實拍碎的隻是自己。
你說,我自己是不是很賤啊?我說是啊。
你說,我怎麼忘不了他?我說不知道。
一瓶二鍋頭,你喝了吐,吐了喝,進肚的也許隻有一半。一瓶二鍋頭,我深深咽下,任酒氣在胸中翻騰,結結實實喝了一瓶。你說我們唱歌吧,我說唱吧。你說,你給我講故事聽,我說我不會講。
你和他的故事已經結束,我和你的故事卻未曾開始。你說,我是你最好的哥們,或者是哥。我說,我那麼多妹妹,怎麼著也不差你一個。
故事,淡忘了情節,隻剩下情緒。舊人,忘卻了自己,記住了過往。生命中的對或者錯,複雜或者簡單,錯落有致地鋪排在菲薄的時光中。千萬人,幾萬年的無涯興許就是上一個輪回的果。
佛家說我執,是萬苦之源。但舊人,哪個能放得下這故事?
記憶太息,再度回響。那派悠揚的笙簫細樂之中,掀開新娘蓋頭,誰會記得那些年,那些人。萬千劫難,方成正果,在逃不掉躲不了的命運輪盤中,誰也不能幸免。心頭萬緒,一句終了:與有情人,做可愛事,莫問是緣是劫。暮雨江天,匆匆雪落。張岱說:“霧凇沆碭,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長堤一痕、湖心亭一點、與餘舟一芥、舟中人兩三粒而已。”大寂寞如斯,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