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走了沒多久,我就不知道該去那裏了。張靜和那個混帳男人的打罵聲音,還在遠處回蕩著。可是這邊卻安靜得要死,我好像是走在地獄裏似的,到處沒有一點兒聲音,隻有些風,吹著腳下的塵土打旋。這真是個陰森,可怕的地方。
我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嗯,我的意思是說——剛才我隻顧著甩掉張靜,我就胡亂走進了一條巷子裏麵,然後我就那麼樣沒有目的,沒有方向地往前麵走著,就這樣——現在我不知道自己走到那裏了。我雖然對這一帶熟悉得要死,可是我並不每條小巷都清楚明白。
我隻好退回來,我又開始往回走,可是,我連回去的路都記不清了。但是有一點讓我感到高興,那就是張靜不知道在什麼地方使勁叫我——我在心裏揣摩著她把那個混帳男人打得沒影子了,所以她現在想到來找我了。我的意思是——我隻要找到她的聲音從那裏過來,我就能夠找到地方出去了。
嗯,這個方法果然有效,我很快就找到了張靜——她正站在條巷子口叉著腰喊我。這倒是我沒有想到的,我是說——我當時隻想著找到路出去,可是萬沒有想到——外麵還有個煩人的女人在等著我。
“嗨,劉先生,——嗯,劉大哥,您去那了呀,我還以為你走不見了”。她把那打人的包放在兩腿中間,兩隻混帳胳膊就扭扭捏捏地搖擺著——那模樣像極了頭發春的母獸,我受不了她這樣假惺惺的溫柔,讓人感覺別扭難過。我情願她像剛才那個樣子,拿著那個手提包打人,還讓我覺得心裏好過些。
“唔,我迷路了”。我有心無意地回答著。然後又轉身往前麵走,可是讓我難過的是——我又不想回家,所以我又不知道去那裏,不過我還是那麼樣走著。
“哎,劉大哥,——您怎麼這麼晚了,還在這裏”。她跟在後麵問我。
“哦,我看完戲剛出來”。我還是那樣無所謂地回答著。
“嗯,那麼——您現在打算去那裏,——回家麼?”。
“不知道,——我不知道要去那裏,我不回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要去那裏,我似乎隻想找個地方,把心裏麵的煩躁打發了。可是沒有地方可以去,也沒有什麼事情,可以打發我心裏的煩躁——就連“藝都”大戲院也關門了,這讓我感到懊惱極了。
“啊,——你,”。她顯然被我的回答驚訝住了,因為我扭頭去看她時,她還愣在我身後十幾米那麼遠的地方,剛才她可是一直離我隻有兩三米的距離,我估摸著她聽到說不知道去那裏之後,她就在那裏站了至少十秒鍾那麼久。不過他很快就追了上來,仍然離我有兩三米那麼遠,然後問我:“你就沒有想過早些回去休息嗎?這些地方可不怎麼太平”。
我沒有理會她。我隻是找個個地方坐下了,因為走了這麼久,我的腿也感到酸軟無力了。不過我知道她的意思——嗯,這個地方倒真是不怎麼太平,我有好幾次在“藝都”的午夜散場出來,我都看見些搶劫,還有強奸婦女之類的事情發生,可是沒有人去管——嗯,我的意思是說——這樣的事情誰遇到了,就該誰倒黴,就算再多的人看見了,都跟他們沒關係,他們會很快地從你的視線裏麵消失。這就是尋夢港,真是個冷漠,可怕的地方。我不開玩笑。
“哎,我說先生,你怎麼不早點回去”。“你能不安靜,---別說話行麼”。我幾乎站起來,然後衝著她吼。這不能怪我,我那時候真的挺煩躁的,我隻想坐那裏安靜會兒,可是這個混帳女人吵得要死。 嗯,我在那裏坐了一會兒,我又起來了。我的心裏真的煩躁得要命,有一部分是因為我的父親之類的人,有一部分是因為我清楚著尋夢港背後的好多東西,我就坦白地告訴你吧---我以前有無數個夜晚----像今天一樣走在尋夢港的街道上----因為我真的睡不著,我有時候隻要躺下,我就會被無數的噩夢驚醒----就是因為我清楚著尋夢港上的一切,所以我總是不停地坐著噩夢,然後我就在無數個夜晚裏,一個人爬起來,好像鬼魂一樣遊蕩在尋夢港的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