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先生，您不要出去，您瞧，我連站起來，我都顯得吃力，而且沒有辦法做到的”。
“您瞧，您現在讓我自己換衣服，我恐怕真的做不到這些，我全身酸得要死，我不騙你的，先生”。她說話的聲音很小，兩條胳膊用力抱住自己身體，還是在不停地哆嗦著。
“嗨，那你要我怎麼做呢？小姐？”我站在那裏看了她半天，我還是那麼假惺惺地禮問了她。
“你能幫我把衣服脫掉麼？先生，我想去床上躺一會兒，我實在頭暈得要死，一點兒力氣也沒有了”。我真的聽得見她的牙齒在打顫，嘴巴裏不停發出些咯噔聲音。
“什麼，你——說什麼？”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睜大了兩隻眼睛。
“我真的一點兒力氣也沒有了，我全身酸疼得要死呢，勞駕啦，先生？”。
“不行，我是不可能這麼做的，小姐，你必須得明白這麼一點兒，啊？”。
“嘿，我說，先生——您不能這麼頑固呀，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難道你要我死在這兒麼？”。
“我是真的沒有一點兒力氣了，要不然我也不會，”。她還哭起來了。
“可是真的不行，小姐，我不能幫到你這些，你自己解決這些問題吧”。我被她的這個要求弄的臉紅耳赤，苦笑不得，我心裏一急，我把心一橫，我就關上門出去了。
“先生，哎，我說——先生，您不能這麼頑固，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先生”。
我走出房間，我心裏又有點沮喪，我突然覺得自己這麼做，好像是有點虛偽，要是那女人真的病得換不了衣服呢。我有些不放心，我又把耳朵貼在門上挺，裏麵什麼聲音都沒有。我以為她在自己換衣服了，所有我把耳朵拿開，然後我在門外到處站了會兒。我想不到有什麼地方可以去的。我的房間在這棟樓的第二層。這懂房子一——共有三層樓房。我那時候站在二樓的走廊上麵，我感到自己的手腳都無法安放，這個過道狹窄得要命，我的渾身濕漉冰冷，我隻好在那裏走來走去。我有時候回頭去看窗戶裏麵照出來的光線。
“先生，哎，先生，您不能走啊？先生”。她又在裏麵喊了。
“你——別嚷，吵著人呢”。我真怕她的聲音吵到別人。，你都弄好了嗎？小姐“。我衝裏麵說話。
嘿，那個時候我真的感覺渾身冷得要死，我在那裏跺著手腳，全身還是不停得打顫，我的牙齒都快碰碎了，我不開玩笑。後來我一麵走著，一麵縮著脖子去看天空，這時候的雨小了許多了，可是天空裏的像滾著什麼，”轟隆隆“的一大片，但是沒有響聲，偶爾幾個明亮的閃，極短，極快，閃在了房頂上麵。我被那些明亮的閃把眼睛弄花了，我老是感覺到眼睛黑一陣，又白一陣，我連身後的門都看不清楚了。不過最讓人痛恨的——還是那些討厭的風們，他們總是卷著一些雨水點子，有時候極重地打幾個在我的身上，我感到疼痛冰涼，不停哆嗦起來。
”嘿，你好了麼？小姐？。我又朝裏麵喊了兩聲，我真的冷得要死。
嗯，我那時候沒有想過進去，我隻是想喊醒那個女人，要是她真的病得嚴重的話，我就不打算要她離開了。因為我有地方可以去——我隻是想進去告訴她——我準備去廣化街的小石橋，我打算去那個橋的下麵過夜。在廣化街的“藝都”大戲院，那裏有一座石頭橋，那橋下有幾個很大的洞子，不少乞丐和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他們就到裏麵去休息，睡覺。
嗯，我在那個橋洞子裏麵住過幾天。有一次我和家裏人鬧情緒了。嗯，在那麼樣一個全是病人的家庭裏麵，你的心情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你總是感到苦悶，壓抑，所以你沒有辦法不鬧點兒情緒的。我不開玩笑，那怕你是一個天下最正常的人，你都會忍不住鬧點兒情緒的。就是因為那次和家裏人失和，我離開了家，然後在天橋下麵住了幾天時間呢。在那幾天時間裏，我認識了許多的流浪漢。
我和那些流浪漢們關係還不錯，因為隻要我有時間，我總會回去看望他們，然後帶上些禮物什麼的。他們對我熱情極了。我想，我假如去那裏住一晚上的話，他們一定會歡迎我的，而不是把我當作闖入的陌生人，然後再集體地毆打軀趕我出去的。我在心裏打定了這個主意，我打算去那條橋住一個晚上——因為就這麼一個房間，我和那女人住一晚上，多少有點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