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記本皺眉,說,那是啥牆啊,一摳就能摳掉磚頭啊?
許小飛說,純粹是豆腐渣工程,活是郝鄉長的小舅子老火幹的,舍不得買水泥,砌牆用的是沙土加黃泥,時間一長不倒才怪呢。鄉裏的事說不好,老腐敗了。
畢記本不願意了,看許小飛。咋這麼說話呢,你可是人民警察,說話得負責任。人郝鄉長上任以後全鄉的經濟邁上了一個新的台階,你這麼一咧咧,影響多不好。
三順子講得很興奮,說,許同誌還真說對了。現在的鄉幹部還真腐敗啊,老火那賊犢子,找我玩麻將,敢情是合夥收拾我。你說他們這對狗男女,幹點啥正事不好,打麻將做鬼。我偷那群鵝容易嗎我,提心吊膽的,還得防備大黃狗。這年頭,錢難掙,屎難吃。朱門酒肉臭,偷鵝被狗追啊……
畢記本咳嗽。三順子沒聽出來,繼續發揮,龔麗麗低頭記錄。
三順子說,老娘婆扒產門子,幹點啥事業也不容易。就說養羊吧,架勢拉得大了去了,可咱知道,家家賠的是卵子耷拉地了。
龔麗麗聽不下去了,大聲嗬斥,三順子,注意你那嘴巴。
三順子趕緊賠笑臉,假裝抽自己的嘴巴。我這話啊,話粗理不粗。龔麗麗說,你就說你自己是咋偷走那群羊的,整哪銷贓去了,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三順子趕緊申辯說,我沒偷羊,那羊是自己跑的。
龔麗麗追問,剛才你還說想去偷羊。三順子狡辯,說,我是想了,可我真的沒偷,羊是自己從那窟隆裏跑的,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許小飛說,你接著說,放老實點。
三順子說,王八犢子老火,我回來了他也回來了。
許小飛說,老火也參與偷羊了?
三順子說,他偷人來了。我看見張菊花的屋裏亮著燈,就想,萬一能看見張菊花脫衣服也挺好,摟草打兔子捎帶著腳的事。我這麼琢磨著,就爬到後窗子一看,你們說怎麼著?
畢記本說怎麼著?
三順子眼睛放光,說,張菊花她媽的光著膀子呢,倆大奶子忽煽忽煽的。再一看,老火在那含著起勁地吃奶呢。
龔麗麗的臉騰地紅了,許小飛說,麗麗,我來記錄,你回避一下。
龔麗麗瞪一眼許小飛,衝三順子:不用,你說吧,後來呢?
三順子看著龔麗麗:後來……後來燈就關了,我就在外麵聽動靜。這倆沒臉的犢子,不知道黑燈瞎火地整啥玩藝,好像拿根擀麵杖攪和盆裏的水,吧唧吧唧地空響……
許小飛剛喝到嘴裏的一口茶水,“噗”地一下噴出去了。畢記本正記著呢,不小心被噴了一臉,畢記本說,許小飛你幹什麼玩藝?
許小飛說,對不起,對不起,喝嗆了。
事情就是這樣,三順子預謀去偷隻綿羊,摳開牆以後發現了老火和張菊花的關係,聽聲把偷羊的事情忘了,二十七隻綿羊就自己跑出去了。然後,像長了翅膀一樣消失了。
中午的時候,畢記本帶領許小飛又去了一趟畜牧小區。畜牧小區建在鄉政府後麵的荒山上,規模很大,都是統一的標準。紅磚房子,紅磚院牆,羊舍在後院,都是一樣的格局一樣的大小。
小區的外麵立著塊石碑,寫著紅字。看來上級領導對畜牧小區的事情很重視,隻是小區裏麵的景象很蕭條。畢記本和許小飛走了兩趟房子,羊沒見著一隻,人沒見到一個。很多養羊戶都是人去羊空。張菊花的房子在最後一排,張菊花正在雇人堵那個窟隆呢。看見畢記本進來,趕緊往屋裏讓。
畢記本說,你聚眾招賭,根據有關條例,罰款五百。張菊花眼睛瞪挺大,說羊還沒找著呢,你還罰我款?你們警察除了會罰款還會啥啊?畢記本說,一碼是一碼,羊我們繼續找,罰款三天之內交。張菊花醞釀一下情緒,想哭喊。畢記本說,你省省吧,你跟老火別再瞎鬧了,人家那癱吧媳婦還沒死呢,你別再添亂了。
張菊花還是喊起了冤,意思是畢記本欺負她寡婦。畢記本不說話,奔後山去了。許小飛跟著,張菊花在後麵就不說好聽的了。畢記本回頭說,別管她,這娘們,提了褲子就不認帳。許小飛看見畢記本低頭走,不知道他想幹啥。畢記本貓腰揀起粒羊屎來,塞到許小飛的手裏了。許小飛一愣,拿著羊屎不知道畢記本是啥意思。畢記本問,是新鮮的嗎?許小飛恍然大悟,手一用勁,羊屎碎了,許小飛說是,軟和呢。畢記本蹲在地上,衝許小飛說,那咱拎著瓜秧找瓜蛋,順著羊屎找綿羊。許小飛心裏就佩服起畢記本來,這個所長其貌不揚,破鄉村的案子卻有獨到的辦法。就說剛才審三順子,幾句話就叫三順子交待了。畢記本出去解手,許小飛特意看了畢記本的那個紅色塑料皮的筆記本,那上麵畫著隻大白鵝,根本沒有什麼記載三順子惡行的記錄。
這個辦法還真靈,新鮮羊屎找到了。順著一地的黑豆子,畢記本和許小飛跟蹤出了三裏多地。羊屎不見了。畢記本想了想,說那邊有公路,看看去。羊屎在路邊消失了,畢記本發現地上有黑色的油汙。用手指頭沾了點,聞,對許小飛說,羊跑不了,車拉走的,時風農用車拉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