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第四十章 無所不在的父愛(2 / 3)

監獄長例行公事教育他幾句後,對陪同丁德全前來探視丁浩的錢均說:“探視規定我就不再重複了,你陪你爸爸好好聊聊,我到監獄裏邊檢查一下。”

監獄長走後,丁浩這才回過神來,衝錢均說道:“錢叔叔好,老爸好!”然後乖乖地站在一邊。

錢均拍拍他和老丁旁邊的沙發,親切地說道:“大侄子,坐下吧,沒有外人,和你爸爸好好說說心裏話。”

兒子進門後的表現讓丁德全感到很有麵子,丁德全故作神秘、小聲地說道:“兒子!你錢叔叔和你們監獄長很‘鐵’,他認識咱們區政法委的一位領導。你錢叔叔聽說你到監獄來這段時間很不順利,心裏很著急。他工作那麼忙,今天還是抽出時間陪我一起來看你。我們一大早都來了,和你們監獄長談了兩個多小時。有什麼委屈和你錢叔叔說,他會給你做主的,你錢叔叔就代表我了。你呢,要好好改造,別給你錢叔叔臉上抹黑……”

兒子坐牢,有幾個家長不心疼的?他們就是再難,也會千方百計,拐彎抹角求人幫忙。可是,家屬的出發點是什麼,很大程度上決定了服刑人員今後的改造生活。丁德全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兒子舒服一些、減少些思想壓力,丁浩對爸爸的目的心領神會,馬上無限製的放大了老爸的功能,憑空想象出一個適合自己的關係網:老爸——錢叔叔——監獄長——丁浩——分監區。

他把自己淩駕於分監區之上,在他看來,自己是監獄長朋友的朋友,監獄長不會不照顧,監獄長的話對分監區來說是聖旨,哈哈!分監區那幾個民警今後還會怎樣?

善於說謊、演戲的丁浩,還沒回到分監區,一路上就想好了吹牛、拔高自己的演講詞,他充滿了幻想,好似自己是超越犯人身份的特殊的人,從內心深處產生了對監獄民警不屑一顧的想法,在他看來,誰敢對他嚴格管理,他就刁難誰,讓他當不成民警,丟飯碗。

丁浩為了表達自己的喜悅,不分場合地神吹起來:“我爸,老丁,關係相當可以!政法委書記是他朋友,不信?像我這樣停止接見的能夠在監獄長的陪同下接見,別人誰有這個待遇?僅此一點,足以說明一切了。”

“今後誰也別在我麵前說有‘托’!咱上邊是政法委書記,監獄有監獄長,現在剛來,咱還不想求他幫忙,今後,想幹啥舒服的活,想辦個減刑保外就醫之類的事情,那簡直是易如反掌,警察怎麼了?誰要是和我過不去,誰就是警察的衣服不想穿了!”

一星期過去了,一切還是老樣,自己的優越性怎麼一點也沒顯示出來?警察還是那樣嚴厲,犯人們還是那樣冷酷,個別過去瞧不起自己的犯人竟當麵譏諷:“哥們,佩服死你了,‘托’那麼硬,不一樣麵朝黃土背朝天修理地球?怎麼沒看到你有一絲一毫比別人優越的地方!”

丁浩悔恨極了,不知道是恨自己說出了大話收不回來,成了別人嘲笑的把柄還是恨自己的秘密暴露太早,應該等有了效果再吹牛。總之,他開始抱怨爸爸花錢請的錢叔叔沒給自己帶來多大的好處,一招不行再換一招,虧他的腦子轉得快。為了讓別人不把他吹牛的話當做笑料,他要迅速製造第二個能夠左右人們思維的“新鮮”話題。一天上午,全分監區的犯人在大田除草,他借著擦汗的機會,仰頭望著天長歎道:“好熱的太陽!要是有瓶冰鎮啤酒喝該多爽?”

這次馬上就有人響應:“冰鎮啤酒?哥們,你認為是在北京的大街上?這裏恐怕連啤酒瓶子也看不到。”

“是呀,接見時查那麼仔細,別說酒了,連個煙頭都帶不進來。哥們是流血流汗不怕,肥肉女人不饞,就是這煙酒,實在是憋不住勁,不提它還好,一提起它,魂都飛了。”

“可不是?要是能夠醉一回,加我二年刑也認了!”

“說啥哪?快幹活。”隊長發現他們站著聊天,馬上製止。

有希望!丁浩心中暗喜。

到了晚上,丁浩就知道人心叵測這句話的含義了。晚上,大家吃完就飯洗漱,緊接著看電視新聞,新聞一結束就放茅,一個班五分鍾,去廁所要跑步,放茅回來就是上學習,全班十二個人,誰也沒單獨活動的機會,可他在地裏的高論,隊長竟然一句不落全知道了。上學習剛一開始,丁浩就被叫到分監區值班室。一進門,他就明顯感覺氣氛不對,再看看是老張隊長值班,心裏更悚了。越是害怕越出事,直到他站在老張隊長麵前才想起自己忘了喊報告,趕忙退到門外。

在值班室門外,他端正站好,用足底氣,小心喊了聲:“報告!”

半天功夫,丁浩才聽到老張隊長不愉快的命令:“進來!”

“叫什麼名字?”

丁浩望著老張隊長十分困惑:“你都管了我半年了,和我談話嘴皮子都磨破了,怎麼還問我叫什麼名字?”困惑歸困惑,他不敢不回答,一本正經的、一字一頓地回答道:“報告隊長,我叫丁浩!”

“原來你還知道你叫丁浩,屁!你對起你的名字嗎?你爸給你起了那麼光彩的名字,你怎麼盡幹不光彩的事?咱們分監區是不是裝不下你了?老毛病又犯了?禁閉一次不頂用?和破車一樣——不修理,你就弄出點事來。你是怕隊長把你忘了還是覺得大家近來沒新聞,日子過得乏味?”老張隊長的話如同一盆冷水,澆得他目瞪口呆。

丁浩心裏不服輸,瞪著兩隻眼睛,呆了半天才緩過勁,心裏納悶:“這‘針爺’也紮得太快了!”隻好揣著明白裝糊塗,假裝糊塗地問道:“張隊長?我……又怎麼了?”

“問我?你要想不起來,我找幾個雜務,咱們到一個特殊的地方讓你清醒清醒?我快退休了,穿不穿這身警服是我說了算,不違反政策,誰也別想難為我,穿到退休沒問題。”

老張隊長的話讓丁浩額頭上直冒冷汗——隊長到底掌握了他多少反改造言行?他心裏沒底,要是全部掌握,恐怕早就關禁閉了。丁浩腦子飛快地轉,繼續抱著僥幸心理,裝著顫顫驚驚地問道:“張隊長,您能否給我提個醒?我要認真反省!”

“我要給你提醒就不算你坦白了,我這是給你機會——從寬處理的機會。你應當明白你的言行的性質,你說的那些話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丁浩有點發禿的大腦殼開始往下滾汗珠子,又憋了一會兒覺得這樣下去過不了關,才把自己在地裏蠱惑別人的話說了一遍,把煽動性強話故意漏掉。老張隊長把他的口供錄完後,交給一起問話的新隊長王小兵看了一遍,這才交給丁浩。丁浩明白是讓自己簽字,看也沒看就在每頁筆錄下邊的空白處簽上“以上看過全對,丁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