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後,性烈的畜生乖了,見了人,總是躲躲閃閃,不再挑戰任何人,幹活時,比隊裏所有的牛都賣力,也許怕金老大再擰它頭,怕用棒槌再敲它的角。
吳翠花感激,對金老大多了一份情。一個寡婦,隻要對男人多了情分,言語夾柔意,眼神煥淫光,無話找話說,無事找事做。眨眼間,收割日子到了,吳翠花一連幾天,披星戴月忙著在地裏割麥,太陽毒烈,把麵部曬得泛黑,臉盤窄了,不如丈夫在世時的那種模樣。雖然累,雖然忙,但見金老大從地邊經過,總要打聲招呼。金老大家的地,靠在吳翠花麥地旁邊,她割麥累的樣子,都在金老大眼中,不免生些憐憫。那天,天空烏雲翻滾,電閃雷鳴,暴雨就要來了。金老大見吳翠花搶收搶割,衣衫濕得貼背,長發滴水,更是覺得一個女人家可憐,便默默上前去,接了她手中的鐮刀,遂排山倒海似的割起來。吳翠花傻傻地立在旁邊,心生感激,卻無表達頭緒。丈夫撒手西去,漫長日月裏,村裏很多男人生出不少邪念,找借口接觸她,言語泛濫,行為不規,然而,她卻始終守著潔操,沒有移情別戀。唯在金老大身前,她軟柔如羔羊,見他力大如牛,善慈憨誠,又無酸氣浪氣,自然使她性情張弛而飛揚,但素來又不是風騷女人,雖是異想連綿,照樣將自己的性情死死擰綁在往日的規矩上。
金老大沒言聲,像收割機一樣,在暴雨到來之前,幫她砍殺了所有的麥子,慌慌裹成捆子,背山一般,幫她運回家中。事情極巧,麥子運完雨已到,看著碼在屋裏的麥捆,吳翠花臉上漾了笑,感激地說:金大哥,你這人真好,我以後也要多幫你家做點事。
憨人憨笑,回答說:不幫幫,麥子淋了雨,堆在家裏生芽子。
吳翠花說:你歇歇,我舀水幫你擦擦汗。
金老大說:擦它幹啥呢?一會就幹了。
吳翠花不好強蠻,真情真意看他一眼:這有啥不行的?擦了汗你就坐這喝水,我去做飯。
金老大說:幫這點小忙,哪好意思在這吃飯?
吳翠花見他要走,大著膽,使了性情,將他拽住:金大哥,我一個寡婦人家,你對我這好,幫這幫那的,我該咋謝你?你不讓擦汗,又不在家吃飯,我過意不去。
這種矯情,讓金老大心熱,他站定下來,笑了笑說:我幫你幹這點點事,用得著謝嗎?
吳翠花仍用手將他胳膊拉著,忘了鬆掉,睜著一雙火眼傻癡地看著他:你幫我治了牛。
金老大說:牛耍橫,不治它還會頂人。
吳翠花說:這麥你不幫我割,要損在地裏。
金老大說:天要下暴雨,不割回來,損在地裏多可惜。
吳翠花說:你這人真好,隻有好心,沒有邪念,像你這種人,天下找不到了。
金老大說:本鄉本土人,哪能生邪心呢?你一個寡婦人家,我更不能欺負你。
吳翠花感動得厲害,用女人的情態,盯了這憨人很久,眼裏噙了淚,突然伸手將那壯壯的腰纏了:金大哥,我一輩子都記得你好!
金老大有些不好意思,用手將其撥開:以後幹不動的活,叫我一聲就行,我是男勞力,比你有力氣。言罷,就出了門,惹得吳翠花站在門後,傻癡良久。
越這樣,心軟的女人就越生感激,又沒啥感謝的好辦法,幾天後,吳翠花聽親戚說,四川烏山那邊聘挑夫,隻要有勁的人,就能聘到搬運站去,當了挑夫,就等於做了工作人,往後就可榮華富貴。得知這消息,吳翠花便告訴了金老大,讓他速速去應聘。
吳翠花說:你家六個娃兒,都還沒長大,靠你天天種地,日子難得很,找個掙錢的活,你就少著急。
金老大說:謝你了,種地是養活不了娃兒,特別是我家賤女,她最小,經常吃不飽飯,三天兩頭生病,我真擔心拖壞了她的身體。
吳翠花說:嫂子身體也不怎麼好,幫不了你多少忙,出去掙點錢,也好為她治病。
金老大說:是這回事,老婆常年病蔫蔫的,是該找個掙錢的事做,把她病治治。
事情定下之後,次日,金老大便打點行裝,赴了四川,一時間,黑山人都羨慕,說氣力大的人,總有好事等著,這一去,肯定成了有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