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秋唱(1)(3 / 3)

這時,鳴鳴在走道高聲叫我。我從老夏屋裏伸出頭,見孩子從樓梯那兒上來,手裏拿個本本,臉上笑出一朵花。我猜得出,一定作業掙了滿分。鳴鳴說,猜猜,我有啥好消息?我說,作文寫得好,教師表揚了。鳴鳴說,再猜。我說,猜不著了,讓你媽猜吧。鳴鳴說,夏伯伯給我寫的歌詞得獎了,獎了這個本本。我迅速從孩子手裏把本本接過來,見上麵有一個大大的獎字,便退回門口,對老夏說,明根沒說錯,你老夏自卑個球,順手編幾句,就得了獎。要相信,你隨便寫幾句,別人哭就哭不出來。我用手在老夏肩上一拍,鼓勵他一定要自信。他點點頭,說,隻要你們認為有點價值,我以後多寫幾段。

汪明根說,我吹了這麼多年嗩呐,還沒為你老夏吹過一次,今天,我專門為你吹一曲,向你祝賀。言畢,回去取來嗩呐,鼓足中氣,脹起兩腮,嘹亮的吹起來。我說,不吹了吧,李局長在下麵會吵的。汪明根說,老子今天就大膽吹一回,不怕他。我汪明根幹的是這個藝,難道把我嘴縫起來?我陰攔不了,隻有下樓去看李局長辦公室,正好他已走了。我上得樓,膽量也大起來,說,吹吧,今天拿出水平,為老夏獻一曲。汪明根吹的四平調,老夏馬上合詞,二嫂今年二十八,一連生了兩個娃,革命生產無牽掛,光榮榜上總有她。又吹又唱,妻過來了,葉靈芝也過來了,擠在老夏屋裏,說笑良久。汪明根興趣上來,又聞到屋裏酒香,說,今天為你老夏獻藝,不接我和書平喝一杯?老夏舍不得,一口就拒絕了,說,沒下酒的菜,哪好接你們喝酒,下次有好菜了,一定接。

老夏家窮,能擠出錢灌酒喝,實在不容易。不過,經我和汪明根一鼓勁,為鳴鳴寫的歌詞一獲獎,他寫曲藝的勁頭很足。天很熱,他關上門,左手握一把蒲扇,右手在紙上編,腳下放一盆涼水,精著赤膊筆耕不止。那天,他高興,到我家,請我聽他新作《紅辣椒》。這是超長快板書,整整二十頁,他念,我笑,見他滿頭大汗,把電扇拎過來,對著他扇。他說,以後混得富了,也買這樣個電扇,享享福。我說,你這《紅辣椒》寫得太好了,肯定要發,稿費來了,買一個電扇吧。他搖搖頭,說,寫這些小玩藝,不敢奢望掙稿費。要是能寫你那樣的小說,倒很有意思。

我正想鼓勵他寫,汪明根在走道叫我,說有薄信。我一躍便出去,接過信,見是《北方文學》編輯部寄來的,馬上撕開,一看,是發稿通知,我的中篇小說《消失在黃昏》發在該刊頭條,而且編輯評價極高。我興奮不己,對著老夏和汪明根念了信。老夏說,這篇小說能給多少稿費?我說三萬字,估計七八百元。老夏愣了,說,一想你這,我們寫小玩藝球意思。汪明根說,你老夏觀點我反對,照你這麼說,我吹嗩呐一分錢掙不到,我就不吹了?要明白,幹這些事,都是求的一份樂趣,不能光想錢。老夏說,也是。汪明根說,書平,我也該為你吹上一曲,表表我的寸心。老夏說,應該的。我說,不必了,要吹,去下麵看看,李局長不在,你再吹吧。汪明根說,你怕他,我不怕他。遂大聲叫葉靈芝,讓她把嗩呐送來。

正吹響,館長小陳來了,站在門口說,書平,恭喜了,你的作品獲獎了,獎金一千元。突然,我覺得是夢,上去接了小陳手裏的彙款單,又接過一張喜報,是《當代作家》寄給作者單位的,我的《四嬸》評為優秀作品。此時此刻,我不知咋樣高興才好,不足二十分鍾,雙喜臨門,這是我創作十二年來,最激動人心的一刻。我說,陳館長,還站著幹啥,快進來坐坐,大家在一塊熱鬧熱鬧喝幾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