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翠蘭想往前走過去,找找劉強在哪兒,剛邁幾步,小姐攔了她,不讓前進,並讓她離開。正巧,霧中出來個人,剛好是劉強,見了她,也不覺羞,略帶驚異,問她怎麼到這兒來了?她說,我找林波,不知他的公司叫啥名,找你打聽。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劉強熱情,馬上穿好衣服,在服務台上撥打了電話,等了一會兒,說對方沒人接。她說,那個公司叫啥名,我去找。劉強說,他那公司叫奔馬公司,離這還遠著哩,晚上你不要去找。她說,不找到他咋辦呢?劉強說,我幫你找個地方住下,明天你到他們公司去。劉強領著她下了樓,就在鍾鼓樓邊上,找了一家旅館。她進去一看,很豪華,就悄悄問劉強,一夜要多少錢?劉強說,你不管,這錢我付。她說不行,自己掏出錢來,說,要住,也請你找個便宜的地方。劉強一笑說,你們女人咋這小氣?貴點有啥不好?這裏去奔馬公司方便。她沒辦法,隻得答應住下,堅持自己付錢。劉強很大方,拿出一百元錢,放到服務台上。她隻有把錢又收回,裝到兜裏去。
剛定好房間,旅店門口,進來一個豐乳肥臀的女人,望著劉強,惡聲惡氣說,我等你半個小時了,難怪小姐說,有個女人把你叫走了,原來你在對人施舍!劉強沒惱,把手揮揮說,先上去吧,我馬上來。女人嘴一噘,一扭******,說了一聲討厭,就走了。穀翠蘭說,她是你啥?劉強說,不要給我爹說,他上次來城裏,正好遇到她在我家,你要提到這事,他又要生氣。穀翠蘭淡淡一笑,說不會的。劉強對服務小姐說,你領她住下,我走了,明早來領你到奔馬公司。
服務小姐禮節地點點頭,送走劉強,領她到了一個房間。那屋裏兩個鋪位,已經有個女人睡在床上,好像還在抽抽噎噎哭。她又沒到過城,更沒住過旅店,與一個陌生人住一起,自然不知該怎麼說話。她把門輕輕關上,默默地,在床上坐下,很覺孤單,胃裏響著,饑腸漉漉,就想起幹餅,取出來,慢慢嚼開了。咽了幾口,喉嚨堵塞,望望,旁邊正好有個開水瓶,去拎了一下,沉沉的,便倒了一杯,邊嚼餅,邊喝水。這時候,床上女人動了一下,把臉側過來,目光盯著她手裏的餅,主動與她說話,大姐,要是舍得,送點給我好不好?她怔了一下,見她饑餓模樣,立即說好,馬上從包裏取出一個整餅,客氣地遞過去。女人見了吃的,眼裏發亮,一頭坐起來,接了便吃。她癡癡地看著,又不好問,站起身,幫她倒了杯水。女人顯然餓得不行,幾口將餅吃完,水也喝光,然後對她說,大姐,我一看,你就是個好人,我兩天沒吃飯了,你算救了我一命。她問,你咋沒吃飯呢?女人歎一口氣,說,大姐,提起來就羞。她就慢慢吃餅,聽女人講述。女人是外地人,男人到這裏打工,手裏有了錢,就開始玩婊子,忘了自己家。兩年時間不回去,她千裏迢迢來找,男人回答了她一句話,要離婚。她當時很生氣,拽著男人回去,男人打了她,便脫身跑了,再也見不著他。晚上,她在街上走,錢也被人搶了,落得這個慘景。她求這個店裏老板,幫著給家打了電話,讓人送錢來,接她回去。這兩天,她沒錢吃飯,一直睡在床上等。聽了女人說,她心裏隱隱作痛,眼裏有淚出來,說,我身上有點錢,你先拿去用,早點回家行不行?女人說,大姐,我不能要你的錢,再等一天,說不定家裏就來人了。穀翠蘭說,我丈夫在這裏開公司,明天見到他,我就有錢了。女人說,你丈夫對你咋樣?她說,好哩。女人羨慕不已,答應把她這錢借去,說回家後,就寄給她。問她地址,她說這點錢不讓還。女人說,不要還,這錢我就不要了。這時,她才把自己地址,告訴給女人。
這一夜,好慢長,她既同情女人,也在猜想自己男人,明天見了麵,是個啥樣呢?不過,她相信自己男人,不會變的。走的時候,婆婆說,要打他耳光,話說回來,就是變壞了,這耳光也不能打,男人就是男人,活著要個麵子,她是老婆,咋能讓他在眾人麵前失了麵子呢?到了天亮時,才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夢見男人對她冷淡,把她趕了出去,她心裏很疼,就哭著往回走。剛到鍾鼓樓邊,天黑得不見五指,突然,身後有男人叫她,嚇了一跳,醒了,原來劉強來叫她,說要早點去,免得林波出門了。她急忙忙起床,胡亂地擦了一把臉,就坐上劉強摩托車,直奔奔馬公司。城裏,太陽出來得早,一路上,到處花壇錦繡,綠樹成蔭,晨練老人,舞劍使招,如癡如醉。摩托車穿過幾條大街,又繞過幾條小巷,再走一段林蔭道,就到了奔馬公司。這單位很小,房子簡陋,也沒懸掛招牌,公司的名字,用綠色寫在牆壁上,顯得很小氣。劉強說,林波比我厲害,他自己開公司,我是寄人籬下,他現在生意做得很不錯,當大老板了。她沒說啥,隻是一笑。摩托車在門邊停下來,劉強去敲門,林波把門打開,一見到她,頓時有點傻,問她,啥時來的?她說了,劉強便接話說,人家昨天就來了,住了一晚旅社,多可憐,還不快迎進去,好好親熱親熱。林波站在門口,臉上沒多少激動,側了一下身子,留出一個道,讓她走了進去。劉強說,你們說吧,我先走了。林波說,坐會兒嘛,急啥呢?劉強說有事,就轉身走。她對男人說,昨夜劉強幫我付了住宿錢,你給他吧。劉強一擺頭說,這點點事還用再提嗎?你這山大姐,小看我們生意人。然後,騎上摩托車,轟地一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