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鍾鼓樓的方向去,是一條不寬的街,但卻繁華,彩燈閃爍,音樂委婉,歌舞升平。一路走過去,她二邊看,到處都是美容美發店,妖豔的姑娘,扭捏地站在門上,見了走過去的男人,就奶聲奶氣迎接,人一進店,就摟了頭,放在乳房中間,雙手在頭上亂捏;有的沒見捏,領到房裏去了。她不曾見過這些怪事,大街上到處都是長發人,既然是理發,為啥進店又不剪短呢?黑山有個瞎子,一天甚事不幹,隻幫人按摩,哪疼就按哪;這裏的小女子,都敢給城裏人按,難道也有瞎子的工夫?城裏人做事少,難道也有勞傷?莫非是劉三伯說的那樣,這裏有不規矩的女人?現在到新社會了,又不是解放前,怎出這些事呢?
穀翠蘭不想看了,隻把男人掛在心上。她覺得,男人是個本分人,話少,又不是劉強那種風流種,不會混壞的。男人愛她,她也愛男人,這是黑山人都清楚的事。結婚這多年,紅臉的日子不多,打架吵嘴的時候,更是不曾有過。男人有個失眠的毛病,她請瞎子幫他按,又扯草藥給他浸湯,漸漸地,失眠就好多了;男人膝蓋疼,每天晚上,她都記得用燙水幫著捂;地裏重活,她怕男人傷身子,常常分著幹,男人自然也不讓,說女人身骨軟,一累就有勞傷,日子長著,還得風雨同舟。這些情份,他相信男人今生是忘不了的,來城裏是掙錢,是讓她和婆婆幸福,不是來逛窯子,說他變壞,那是劉三伯的猜想,她男人決不會幹那些丟臉的事。
鍾鼓樓很高,上麵有璀燦的明燈,使這建築很華麗。樓壁上,懸著一個碩大的招牌,寫著桑拿二字,老男少女,紛紛上去,雖沒舞樂,但也很是熱鬧。穀翠蘭仰頭看看,就從下麵的拱門過去,前麵一片高樓,樓的邊上,有棟舊樓,就見房頂寫著新世紀公司幾個字。她走到舊樓邊,有一道鐵門,有個駝背老頭兒把持,見她要進去,便問她找誰?她說找劉強。老頭兒說,年輕人,夜裏咋呆得住呢,出去了。她問,你知道他到哪去了嗎?老頭兒說,跟他女朋友一塊出去了,正熱戀著哩。她聽得有些驚,劉強家裏有媳婦,怎地又在這兒戀呢?這些話,他自然不能當老頭兒講。老頭兒看看她,說,你是他親戚?她搖搖頭,說是老鄉,找他打聽一個事。老頭兒說,他每天晚上十二點左右回來,明早來找他吧。她就很急,愁苦著臉,歎了一口氣。老頭兒見她這樣,說,你要是很急,我說個地方,你自己去找,他平時喜歡在鍾鼓樓上麵桑拿。
她謝了老頭兒,就返回到鍾鼓樓,隨著人上去。到了三樓,小姐熱情地問她,你好,桑拿嗎?她不知桑拿是幹啥的,就問了一下,小姐看得出,她是鄉下人,熱情就減去大半,說,衝洗一下,再蒸一下。她明白了,桑拿就是洗澡。她對小姐說,我想找劉強,他在麼?小姐自然沒有熱情了,不再與她言語。她扭頭四處張望,到處熱氣騰騰,澡堂門口,站著一排濃裝豔抹的姑娘,隔一會兒,霧氣中就出來一個人,光膀光腿,中間圍著一條毛巾遮羞,服務小姐甜言蜜語,讓他自個挑一個姑娘,光膀光腿的男人就挑,然後領著去房間。她看出了道道,這些人,都幹的不是好事,難怪劉三伯說,他兒子劉強混壞了,果然沒錯,這能不混壞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