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情感走失(1)(1 / 3)

清晨,早霧悠悠走動,漸漸就灌滿了山穀,村舍全泡在霧中。穀翠蘭洗涮完畢,見女兒熟睡著,便把被子輕輕蓋好,對婆婆說,路很遠,我早點走。婆婆沒說話,隻點了點頭。昨夜裏,婆婆烙了幾個麵餅,早已裝在包裏,遞給她說,餓了就吃,不要喝生水,要是口渴了,就找戶人家,討點熱水喝。穀翠蘭接過包,深情地看了婆婆一眼,嘴裏說了一個是字。婆婆歎口氣,把臉嚴肅了一下說,這個狗雜種,老娘越想越恨,你看到他,就扇他耳光,說我讓打的,問他那臉還要不要。穀翠蘭說,媽,你也不要太生氣,也許人家貶作他,我想林波不是這樣的人。婆婆說,無風不起浪,到城裏見到他就知道了。

穀翠蘭出門時,婆婆讓她站一下,在兜裏摸出兩百塊錢遞給她,說多帶點錢,路上圖個方便。穀翠蘭推讓,說身上已有幾百塊錢,到城裏夠用。婆婆堅持,還是把錢塞進她的兜裏。

黑山偏僻,山也很巍峨,太陽出來得遲,穀翠蘭走了兩個山彎,飄渺的霧中,才見一個渾渾的太陽。兩光摧開濃重的霧罩,山穀也慢慢現出輪廓,有風景在眼前呈現。過了一片林子,就有一戶人家,是劉三伯的。在黑山,人都有評價,說幾十戶人家中,隻有兩個能人,一個是林波,另一個就是劉三伯的兒子劉強。這種評價,穀翠蘭聽了高興,不是高興劉強,而是高興自家男人林波,她知道,男人是個勤奮的漢子,讀過初中,認得很多字,為人也禮義,雖然話語少,但心很實,常常為村裏人讀信,甚至寫信,年節間,幫人家寫對子,筆力也好,都誇讚說字如印版上印出來的。她呢,是這個會寫字人的女人,人家誇,她臉上有光彩。後來,外麵春風吹進山,說城裏是好世界,要做官,不受限製,自己可以封自己是經理,大家都當經理對待,且掙錢也很隨意。黑山人最先動意的是劉強,他信誓旦旦,果真去了城裏,在新世紀公司工作,半年後,送錢回家,買了三隻豬苗,買了一頭耕牛,還把破爛的家武裝了一番。山裏人,窮慣了,這就很刺激,說城裏果然是好世界,都想去闖一闖。於是,就有人去闖了,三兩個月之後,卻慘慘地回來,說沒文化,人家當牛使,幫人做蠻活,常常挨罵受氣,不如在家窮個快活。就在這個時候,她男人林波蓄滿了精神,說自己並不比劉強差,也到那個好世界走一走。

男人去了,第二個月就捎了錢回家,她好激動,婆婆也有無比的歡喜,說世界是文化人的。男人帶回的錢,她沒有亂花,自己留一點,分一半給婆婆,剩下的就買了煙,放在家中等男人回來抽。男人愛抽紅梅牌的煙,她就不買別的牌子,讓男人抽得舒服。突然有一天,外麵傳進話,說劉強做了經理,戴墨鏡,用手機,騎摩托車,帶美女兜風。劉三伯好像一下想起來了,這半年多,兒子沒寄錢回來,莫非是真的變壞了?在劉三伯看來,劉家在黑山,算得旺族,門大戶不小,現在人出去,剛剛一年半載,就變成流氓了,簡直是傷風敗俗,辱門敗戶。但他抽了閑時,悄無聲息地出了城,發現問題了,兒子真的變得不是東西,一氣之下,就打了兒子的耳光,說了一句嚴肅的話,從此不要他再回黑山。在城裏,劉三伯聽人說,林波雖沒騎摩托,沒有明著帶美女兜風,但也變成一丘之貉了。當然,三伯回來後,知道的事沒對穀翠蘭講,也沒對她婆婆講,而是對別人講了,說城裏到處是妓,男人能不混壞麼?別人又傳過來,穀翠蘭就知道了,心很煩,就對婆婆說,去城裏走一趟,看看他怎樣了。

霧氣在慢慢稀薄,山石和樹木,都看得很清朗了。劉三伯牽著牛,扛了犁,從牛圈走出來。她叫了一聲三伯,說他清早就上坡?劉三伯說,啥辦法,養了個孽子,等於死了,我不做一家人吃啥?穀翠蘭猶豫一下,問三伯,你上次到城裏,看到了林波?我今天想到城裏去看看他。劉三伯顯然回避這話題,說,走了這久,是該去看看了。然後,揮了一下鞭子,牛從她麵前快步走過去。

山路很長,一上一下,彎彎拐拐,山石和荊棘,絆腳也勾掛褲管。穀翠蘭獨自走著,也一路想著。她相信,男人不會是那樣的人,他們一起長大,都知根知底,劉強變壞了,林波變不壞。她記得,讀書時,林波學習好,從不言語,但每當她不會做的作業,他就耐心地教。一次,他病了,三天沒到學校去,她三天沒做作業,覺得太陽滾動得慢,人很寂寞,上課時,老師在台上講,她就伏在桌上,旁若無人一般,重重握著筆,在桌麵上寫林波名字,寫一個,再寫一個,密密麻麻排列著寫,地圖似的,後來同學們都笑,她臉臊得緋紅,急著用袖子擦,怎麼也擦不掉了。她家房後,有一株杏樹,果子熟了,她每天都摘一些,揣到學校去,別人要,她不給,隻給林波。兩人大了,都懂得了情感方麵的事,很多男人要她,全沒答應。娘問她,看中誰了?她自然直話直說了,於是,娘請三伯做媒,她便和林波結了婚。日子中,恩恩愛愛,甜甜蜜蜜,兩人不曾紅過臉,吵過架,她對他很體貼,早晨起來,備好洗臉水,擠好牙膏;晚上,舀好洗腳水,再鋪好被子。他愛抽煙,家裏沒錢買,她就去山上打苧麻,拎到鄉供銷社賣,用來買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