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大了,公汽小了,當車子還沒停穩,大家便蜂湧而上,好像車上堆著錢,誰先上誰就得利。一些老人力氣衰弱,腿腳怠鈍,見大軍湧來,隻得急流湧退,站在旁邊噘著嘴嘮叨:擠吧擠吧,都使勁擠吧,算你們都狠!
這時,一個卷發女人把牛皮包護在胸前,像穿山甲打洞似的,用頭狠狠開道,一邊使勁往上鑽,一邊大聲對後麵叫嚷不休:別擠別擠,都文明點不行!然而,想坐車的人誰也不聽她的吼喊,講文明倒也好,你文明了他不文明,你謙讓了他不謙讓,世界是眾人的,光靠幾個人的覺悟是遠遠不夠的。所以,大家還是爭先恐後地擠,最終每個人都擠上去了,個個都氣喘籲籲,汗流浹背,像幹了一場重活。
眾多的人擠在狹窄的車中,自然不比家中一樣寬敞,每個人都被約束了手腳。司機見自己的旁邊站滿了人,影響他正常操作,就板著麵孔大聲嚷著:請你們往後走走,不能都堵在這裏。司機的命令大家是不會執行的,沒有一個人動一下,當然,也確實過不去,真要往後邊擠,不知要費多大勁,上車時都擠累了,現在誰也不願再挪動一下。林大偉見司機不停地催,就主動向後麵移動起來,兩隻手使勁把乘客向開撥,一寸一寸往前移。當林大偉穿過卷發女人身邊時,好像捅了馬蜂窩,立即惹出一串指責:你這個鳥人真有點怪,又沒到站,擠來擠去幹啥?林大偉說:文明點不行?怎麼開口就罵人呢?我是鳥人你又是啥人?卷發女人說:你分明看到我這裏沒地方讓,偏要狠狠地擠我,到底是啥意思?林大偉說:你能說我有啥意思?你難道說我在你麵前起邪心了是不是?
卷發女人身邊有個胖男人,扭過頭來,鼻翼拱起,惡狠狠地翻了林大偉一眼。卷發女人顯然仗勢,還在嘮叨不休:世上為什麼要有你們這些鳥人,坐車就躲不開你們!林大偉聽了這話,很覺得不順耳,馬上接了一句:我和你心情一樣,怎麼要和你這種鳥人一起坐車?這話剛一落音,就惹出了一片笑聲,卷發女人好像受了侮辱似的,對身邊的胖男人開腔了:賀海,你看這鳥人多可恨,不給他點顏色瞧瞧,他簡直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這個叫賀海的人當時就憤怒了,他翻了林大偉一眼說: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個挨揍的相!這車裏誰都文明,就你不文明!
林大偉說:你這話說得很不在理,大家都影響司機開車行嗎?你要覺得我不該擠,為什麼不給我讓條道?
賀海立即揮過一拳,重重地打在林大偉的耳門上,並咬牙切齒地說:你這狗東西沒吃過虧的,再嘮叨就把你扔下車去!
林大偉被這重重一擊打愣了,他捂著耳朵質問道:你怎麼打人呢?
賀海說:我這不是打人,而是教訓你一下,不然的話以後你沒見識!
賀海收回胳膊時,肘子可能碰到了旁邊一個中年男人,這中年男人長得黑黑的,壯壯的,額頭上有塊烏疤,他見賀海動手打人,有些看不過去,加上自己被他肘子碰了,就說了一句公道話:為這麼點點小事犯得著打人嗎?賀海望望疤男人,凶怒地瞪了他一眼說:想起哄是不是?要是想幫他打抱不平,那就下車再說,免得影響司機開車!
林大偉見疤男人說了公道話,立即產生了敬意,為了不讓他再挨賀海的打,便勸了他一句:算了吧,少說一句,算他厲害。
疤男人把牙緊緊咬著,仇恨地盯了賀海一眼,也就把這口氣咽了下去。
這時,公共汽車到站了,賀海和卷發女人挽著胳膊下了車。林大偉和疤男人也跟著下了車。賀海用挑釁的眼神翻了林大偉一下,接著又看了疤男人一眼,看他們有什麼反應。但林大偉和疤男人都沒有鬥狠的樣子,賀海便和卷發女人跨過斑馬線,向後看了一眼,見林大偉和疤男人走了,然後得意起來,對卷發女人炫耀說:今天這兩個狗東西還算識相,如果真想跟老子耍狠,不扭斷他的胳膊,也要踢斷他的狗腿。
卷發女人說:教訓他一下就行了,你在人家耳朵上打了一拳,他也夠難受了。
賀海臉上出現了勝利者的微笑,搖頭晃腦地說:今天算便宜他們了,以我這脾氣,打他三五個也沒問題。
這天黃昏的時候,氣候宜人,遊玩的人很多。街燈剛剛也開始亮起來了,勾肩搭背的男女特別多,有的找陰暗處做點羞事,有的旁若無人地在燈下親熱。卷發女人喜歡去公園玩,她挽著賀海的胳膊,從小巷裏出來,穿過林家胡同,來到立交橋下,然後想穿過馬路到公園。就在這時,突然有輛摩托車飛馳而來,想閃電一般迅速,卷發女人猛地把賀海拽了一下,但還沒來得及閃開,禍事就出現了,賀海被摩托車重重地撞倒在地。卷發女人一下驚呆了,見肇事者的車子沒有停下,反而加足了馬力,箭一般射出老遠。卷發女人既沒看清騎車人麵部,也沒見摩托車的牌號,她慌得一陣大叫:摩托車撞死人了,前麵的人快點抓住他!然而,這話等於沒說,誰能抓得住飛馳的摩托車呢,隻得眼睜睜看著肇事者溜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