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霖讀了信,有一種說不出的喜悅,他好像覺得有春風在向他吹拂,手裏的信,像一隻純白的愛情信鴿。自大學畢業以後,二十多個春秋了,曾經有過這樣的豔遇,後來又成了死水微瀾,主要原因在於自己,過於傳統和守舊,把吹來的甜爽之風,毅然絕然地擋在了愛門之外,將這些本來可以大肆咀嚼的香果,變成了生命中永恒的記憶,在寫作過程中,起到望梅止渴的作用。記得十三年前的一個秋日,因自己的詩歌獲了獎,他被省作協推薦到北京文學院進修,認識了一個很漂亮的女同學。這位女同學非常愛他,上課時經常給他遞字條,用那種美麗的詩句向他煽情。每天下課之後,就帶著一些吃的東西給他送到宿舍,那神情和言語,清清楚楚地向他表明,她正在熱烈地愛著他。不過,當年還沒有今天這麼開放,女人還不敢把覆蓋了千萬年的遮羞布揭開,把瘋狂的愛意赤裸裸地奉送給男人,每當到了他的宿舍,隻能用眼神和挑逗的話語打著啞謎。到了進修即將結束的時候,女同學似乎有些慌神,好像每一分鍾都在倍受箭熬。有一個黃昏,終於有些按耐不住了,邀他到了月宮湖畔,走了一段路,突然對他說:一霖,再有幾天我們就要天各一方了,這一年的接觸,你有話對我說嗎?作為一個詩人,怎麼這樣沉穩和老道?
趙一霖故意裝得大智若愚,傻傻地一笑說:我願你一生幸福。
女同學說:同桌一年,這樣的話實在太普通了。
趙一霖說:你想聽什麼話,我就給你說什麼話。
女同學說:一霖,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男女相愛,人之常情。你這樣安靜,是對女人的一種折磨,也是對一個癡情女人施展的暴力行為。
當女同學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他沒有再傻傻地笑了,真誠地問道:我想打聽一下,你愛人對你好嗎?是不是有難言之隱?
女同學說:我和他之間不能言愛,是一種形式上的夫妻。
趙一霖說:我現在對你實話實說了,我和我愛人是鋼鐵鑄就的夫妻,在我還是臭老九崽子的時候,遭受到社會的冷遇和打擊,是她父親給了我人格的地位,將我推薦到工農兵大學裏鍍金,然後我和她就成了夫妻;在我家最困難的時候,是她父母伸出了援助之手,將我們從苦海裏拯救了出來。我是一個有良知的人,也是有恩必報的人,知道這份愛來得不容易,所以就當作寶貝倍加珍愛。要從常情常理上說,天下的男人誰不鍾情於美色,我是有血有肉的人,這一年來,我幾乎把我的靈魂都捆紮了起來,沒敢胡思亂想,但你的這份感情我早已領受了,隻有來生還你。
女同學點了點頭說:我很欣賞你這種人性。其實,你知道嗎?就是這種偉大的人格魅力,更讓我對你有一種難以割舍的情份。一霖,我可以真誠地告訴你,我和丈夫關係很好,現在放膽喜歡你,並不是想嫁給你,而是我發自內心地佩服你,尊重你,眼看馬上就要分別了,我確實再沒有這份禪性了,請你原諒我打擾了你寧靜的生活。
女同學當天晚上就悄悄地離開了文學院,沒有和他舉行任何告別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