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輩子(2 / 2)

電動按摩椅硌得我腰難受極了,我就叫幫我洗頭的女孩子把它摁停。

“確定要關了嗎?第一次按吧,我給你力度關小一點吧!”

“那好吧!”

這女孩一開口說話我就知道她不是本地人。

我:“聽你口音不像本地的。”

她:“哦,我不是本地的,你口音聽起來也挺像我家鄉人的。”

我:“我貴州的,你哪的?”

她說起了家鄉話:“老鄉安?我家也是貴州嘞。”

她笑了,我也笑了。人生地不熟的,相信她也想認認老鄉了。話語間我更覺熟悉了,熟悉的不僅僅是家鄉話。我說笑著,不經一止,她也止,我怔怔望她,她怔怔望我,洗頭的手也和這眼神一樣,定了足足半分多鍾。

是她,我沒有忘記她姓李,沒有忘記她的名字,那晚上不僅僅認了老鄉,還認了老同學。互相留了電話,一起吃了一頓飯,後來在電話裏我也更加了解了這座城市,她來這座城市的由因。我那時候相信緣分了,她在那時候對我來說還是夢,遙不遙得不可及我也還不知道,但我知道她獨自一人在這冷漠的大都市裏還沒有男朋友,剛好我也還沒女朋友。我那時候兜裏最多也就三十塊錢零錢,一絲猶豫,取了回家的路費,租了一身西服。到那家發廊時,她還在忙呢,我等著她給我洗頭,等著她下班請她看一場電影。

我第一次穿西服,我第一次看見別人穿西服是看見興虎穿,他那次穿的是卡其色的,我這次也特意租了一件卡其色的。興虎穿的那件很合身,挺小巧秀氣的,配上他的那氣質,沒有小姑娘喜歡他是不可能的。我租那件明顯寬大了些許,租衣服那家店鋪就一件卡其色的,我也沒招了,租回來才發現沒有合適的褲子搭配,看看兜裏的最後三十塊飯錢也隻能拿運動褲將就了,加上我蓄了大半年蓋半臉的斜留海,帶著她就往電影院裏跑了。我第一次約會,那年我二十歲,那年我天真的以為學成了興虎的模樣她就會喜歡我了,她不好意思的跟著我去了電影院,那估計也是第一次有男孩子約她看電影。

電影看完,她就算是我的女朋友了。那時候學裏人人都在學校裏談戀愛,我想談一次那得跑去發廊裏花幾十塊錢洗頭才有機會見到我的女朋友,不僅花錢,還得等上大半天。每月月底,就算不吃飯也要去洗頭,我娘寄過來的錢雖越來越多,但我花的更多,後來談戀愛的從每天在小樹林裏頭哼哼唧唧改成了打電話,我也是有女朋友的人,我也要打電話。每天電話機那都是排著長隊等著談戀愛的人,每天我都要跟她道一句晚安,每次排到我時她都已經下班了,她用的是發廊的電話她不在店裏我就不能和她道晚安了。

這次我家地裏的莊稼收成好,我讓我娘多寄了點錢,買了兩部手機,後每天晚上都能道晚安了,我也啃了兩三個月的饅頭,連最便宜的菜都吃不上。後來,算是畢業了,找了一份當保安的工作先幹著有點自己的收入,從一個小保安幹到了保安隊長。

畢業那年,二十三歲的我和她踏上了回家的列車,她家在西邊的另一個村子裏,我家在東邊的村子裏。那個春天,我和我娘商量了,第二日一早,我娘就去親戚家借了錢,回家的第三日就上門提親了。初八鬧洞房那天,興虎一來,我還以為是來搶親的,一輛進口小轎車西裝穿的比新郎的還筆挺,搶足了我的風頭,我老婆見他時笑得比我去她家提親時還要開興。我老婆如果沒有嫁給我嫁給了興虎,那她的日子絕對過得跟我過得好,誰叫我厲害呢。

現在我每天雖然說沒開上進口小轎車去上班,但我那輛破舊的自行車也讓我感到安心,一個月兩千多塊的工資也沒讓我一家老小餓著,過這簡單舒適的愜意的小生活別人都羨慕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