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二):貴過將命的箱子(1 / 2)

煞虎嶺這名字聽著倒是威武霸氣,但實際上,不過就是被幾座低矮青山給圍住的大土坡罷了,連供人行駛的山道也沒有幾條,即便是天上的鳥兒撲騰累了,恐怕也不會選在此處落足,可這一日,向來僻靜冷清的煞虎嶺總算是熱鬧了一回。

暮色時分,泛紅的夕陽正與山頭親密交接著,尚未完全落下,一小股佩馬遊騎軍隊卻突然由南邊出現,踏上了煞虎嶺,最當頭的是一名將領,身穿黑色玄鐵鎧甲,背了個光是看著就異常沉重的楠木箱子,有些破損的頭盔中間,一道驕陽符號被落日的餘暉映照得熠熠生光。

這幅景象若是給一些見識廣博的人瞧到了,肯定會大感訝異,麵前的這可是赤陽王朝最出名的騎兵部隊,那身透露著凜然殺氣的黑色鎧甲,代表的可是皇城禁衛旗軍,是一個雄大王朝力量與威嚴的標誌,如今卻出現在這麼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怎麼能不叫人驚掉眼球。

其實也怪不得人們會浮想聯翩,這支騎兵此刻的狀況委實是慘不忍睹,說是騎軍,也隻有最開始瞧見的幾人還跨坐馬上,餘下的隊伍隻能拎著槍戟步行,更有甚者背上還背了塊染血的馬鞍,馬兒卻不見了蹤影。

是以領軍陸秀林此時的心情很不好,要說這黑旗軍名號甚響,以陸秀林弱冠出頭不到三十的年紀,能在軍中博得個參將的頭銜,確實是很了不起,說是年少得誌也不為過,隻可惜現如今他的處境落魄無比,和流亡難民沒有多大差別。

此處沙石遍地,馬兒行駛得緩慢艱難,因為受不了馬背顛簸,很多人都翻身下馬牽著韁繩徒步而行,一臉陰鬱的陸秀林卻仍舊端坐於馬上,不是他不願意走路,昨夜的幾場交鋒中,帶走的不止是無數同袍的性命,還有他的一條腿,夾不住馬腹的他隻能攥緊了手中韁繩,吃力地控製著左右方向,背上的大箱子也跟著左右晃蕩,陸秀林沒辦法又得騰出一隻手來輕輕護住,模樣滑稽,實在跟瀟灑二字無緣。

落魄歸落魄,可現在正行軍打仗,陸秀林既為將領,一些該有的決策依然得是他來做,思慮至此,陸秀林勒馬而停,艱難著轉過身子,斜眼瞅了瞅一張張帶著疲憊神色的頹廢麵孔,大聲令道:“都打起精神來,過了嶺後的那座山就是滄瀾江尾,按照約定,援軍應該等了我們不少時辰了,把頭抬高點,別讓那些雜兵瞧了我們黑旗軍的笑話!”

此言一下,本來還神態懨懨的眾人,瞬間麵容肅穆,挺直了腰杆,似乎維持黑旗軍的威勢已經成為了他們的責任,哪怕是一些躺在擔架上的重傷員,也輕輕仰起了頭顱以示態度。

陸秀林大感滿意的同時也有些擔憂,士兵們早已是強弩之末,倘若援軍不到,哪怕發生一場極小的短兵摩擦,他們卻也是再經受不住了。

再度啟程的同時,陸秀林側首望向身旁一騎,這是一張比起他來還要稚嫩不少的麵孔,然而其青澀的臉龐上卻沾滿了血汙,陸秀林朝著這人輕聲問道:“文滿,老薛他死在了哪兒?”

青年陡然聽此疑問,心下反應不過,頓了片刻方才答道:“回將軍,昨夜薛副將帶領一隊標騎作為前鋒先行衝入敵陣,此後再沒回來,我軍撤退匆忙,沒能顧得上接應,但薛副將福大命大,想來應該是沒事的,或許此時正驅馬全力追趕我們呢。”

陸秀林聽著這名年輕士兵的答複,覺得這種存著安慰之意的話語太過蒼白了些,他卻也不點破,隻是輕輕點了點頭,陸秀林名義上是個將軍,卻也隻得從三品的職位,統領的自然不會是真正的精銳騎軍,大多都是些如宋文滿一般資質出眾的人,丟到他的軍中來隨著陸秀林一起曆練。

老薛算是軍中的指揮,當了無數個年頭的兵,如今便連這名參謀老兵也身死沙場。末了,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又轉頭向宋文滿問道:“現在軍中副將一職可是由你擔任?”後者連忙作答:“是的。”如今隊伍裏的將士死了個精光,剩下一些早已神誌崩潰,無心戀戰,可不就隻能由他頂替嗎。

陸秀林看著他略帶惶恐的臉龐,心中五味雜陳,大名鼎鼎的黑旗軍已經落到這般田地了嗎?這名年輕的將軍僅僅哀愁了片刻,便接著正色向宋文滿說道:“你可知我軍為何由皇城一路廝殺,甚至不顧同袍死活也要奔向江南一帶?”

宋文滿聞聽此言,察覺到陸秀林接下來要說什麼,滿臉肅穆,回道:“小人尚且不知。”等待著他的後文。

豈料陸秀林竟不再出聲,而是將一直背在身上的楠木箱子輕輕取了下來,向有些發懵的宋文滿遞了一個眼神,後者醒過神來,伸出雙臂表示會意,他這才小心翼翼地將箱子交到了宋文滿懷中,宋文滿隻覺雙臂一沉,顯然箱子份量不輕,但他卻不能清楚的感受到裏麵究竟裝了何物。

陸秀林盯著神色有些訝然的年輕副將,輕輕探過身子,向宋文滿附耳低語了幾句,便見其先是露出了一臉十分震驚的表情,隨後便響起了一聲誇張至極的驚呼:“您說什麼?!”

隊伍後方的人都聽到了宋副將驚訝的喊聲,還以為是前方遭遇了敵襲,開始騷亂起來,宋文滿此刻心中紛亂如麻,壓根沒有顧及到他引發的狀況,抱著箱子兀自愣神,這才覺得懷裏的東西比實際上還要來得沉重,陸秀林見他這般模樣,無奈之下隻能策馬回身,親自去撫平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