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了許久,父王才回過神似的,回頭看了我一眼。低低的歎了一口氣。我以為父王要走,忙過去扶著他。父王倚著我,緩緩的說:“此去天遙地遠,林家兄妹不一定照顧得好你,你要懂得自己照顧自己。林長朔畢竟是個男子,有事隻管對林長伊說。若是遇到危險,要保護自己,林長朔會保護你,你躲在他身後便是。”我聽著這些話,突然就心酸起來了。不知道出宮究竟對還是不對。我走了,誰來陪著父王呢?
父王頓了頓,繼續道:“路途遙遠,路上若是受了誰一言半語的欺侮,女孩兒家不用放在心上,隻當沒聽見。並非怕他,隻是出門在外,能避便避些。父親不在身邊,林家兄妹能力有限,總不能時時護你周全,自己要留心。頂重要的是,萬萬不可暴露身份。切記,切記。”清了清嗓子,淡淡道:“為父不舍孩兒離家遠遊,孩兒卻需曆練了。這十多年你基本與世隔絕,此次出門,要多多學習才是。”我一一點頭應了,卻險些把眼淚點出來。
父王咳嗽了一聲,扶著我道:“回去吧,看看清遠給你收拾了些什麼。”我應了一聲,同父王回去了。
門口諸多宮人在等候著,見我們出來都俯身行了禮。我奇怪為什麼我來的時候不曾瞧見,仔細看了才發現,我來的時候是從那條林***父王走的卻是正道。也是,父王從來都是走正道的。
我以為父王要回宮,沒想到父王一直陪我走到了長安殿中。清遠帶著宮女迎了出來。父王免了禮,同我走了進去。在殿中坐下,父王招清遠問道:“你收拾了些什麼?”清遠緩聲道:“公主應帶的東西倒是很多,可我想著出門在外,不應帶得太繁重。正不知所措呢。”父王笑道:“你果真沒出過門。”清遠慚愧的笑了笑。
父王想了想,正色道:“一應起居之物,能不帶便不帶。倒是女兒家,有些貼身東西要帶。”清遠看了看我,我撇嘴作無奈狀。我也沒出過門,我也不知道哪些貼身東西要帶。
父王又道:“貼身衣服可以帶幾件,外袍不能帶去。”我大驚:“不能帶衣服?”父王笑了一聲,道:“誰說你不能帶了!隻是宮裝與尋常衣服不大像,不能帶。為父另給你準備了一些。”說著,叫人去拿來幾套衣服。我好奇的等著,不知道是什麼樣子的。
小宮女端來一套給我看,我瞧著顏色甚好,心裏一喜。討了父王示下,樂滋滋的拿起來端詳。不同於我素日所穿的寬袍廣袖,看起來倒是簡便得很。父王見我喜歡,命我後邊兒換上,看看。
換衣服很費事。若不是清遠跟了來,我不知道兩隻手怎麼把這衣服弄平整。但是換好之後感覺還不錯,雖說覺得袖子太窄有點手腳無處可放,終歸還算妥帖。
父王仔細看了看,深沉的點點頭。也不說好還是不好,居然開始走神了。我垂首站著,也開始走神,想著出去究竟會遇到些什麼事。猛然回過神來,父王已經起身準備離開了。我吃了一驚,連忙去扶著。父王頓了頓,道:“這兩天好生收拾東西。”我應了,送出宮外,眼見得影子也看不見了才回宮。暮色四合,風吹著有點涼。
兩日光陰匆匆過了。這日,是母親冥誕。本以為父王一大早便過來,誰知等了許久都不見。自己又不敢出門生怕父王找尋辛苦。直到中午才見父王匆匆而來。父王開口先笑道:“為父年老多忘事,竟把孩兒忘了。”我作出生氣模樣:“女兒還未走父親已然忘了女兒,女兒若是走了十天半月怕是父親就再也不記得了。”父王大笑,攜我出了門。
陵園。父王同我坐在遠處。即便是要走,也不曾走近。父王遠遠的看著雕像,仍是沉思。我不敢打擾,也開始發呆。雖然是母親冥誕,我心裏卻無多少愁緒。大約是父王把我看顧得太好,又或者是因為母親從來沒有出現過。得到了再失去,和從來沒有得到過,自然是後者更為灑脫。
就在這時,我遠遠的看見來了一些人。
我輕輕扯了扯父王的袖子,父王突然就從深思裏回過神,看見了那些人。原來是林長伊和林長朔以及幾個宮人,大約是帶路的。
幾人行了一記禮,林長伊便揮手讓宮人退下了,林長朔上前輕聲道:“陛下,該是啟程之日了。”父王皺皺眉頭,像是驚了一下,倒也沒說什麼。回過神,和顏悅色的,對我緩聲道:“孩兒,該出宮了。”我大驚道:“父親不是說明日才走?”父王複又皺眉道:“為父倒願意明日,可今日才是出行好日,孩兒就今日走吧。”
這也太急了!我還來不及說話,父王已經站起身來,低頭看了我一眼,我連忙起身,垂頭不語。父王摸摸我的頭,笑道:“遊玩兩年回來,不知道還認得父親否。”這一句話把我眼淚就勾出來了,曾經以為自己有多想出宮,可臨走才覺得自己有多不想出去。出去了就見不到父王了,見不到清遠了。想著父王伴著我的時候總是那麼開心,不開心的時候還有清遠解悶,可一出去了就隻剩我一個人了。待要說不去吧,一來這是父王的要求,二來我自己也早就明白不可更改了,不由得心裏越發難過,想哭,礙著這麼多人又實在不好意思,憋得難受。眼淚汪汪的抬頭看著父王,不知道說什麼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