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麗君在新加坡的寶珊戲院恢複了中斷幾個月的演唱。正是金秋9月天氣,涼爽宜人。從喪友的無限悲痛中重新崛起的鄧麗君,又以新的風姿走上歌壇。她在“寶珊”演出了一首新歌《我怎能離開你》:問彩雲,何處飛,願乘風永追隨。
有奇緣,能相聚,死亦無悔,我柔情深似海。
你癡心,可問天,誓相守,長縫線,歲歲年年。
我怎能離開你,我怎能將你棄?
……
鄧麗君在新加坡最初演出的幾場,每場幾乎全唱這支新歌。由於這是朱堅死後她特別請友人作詞譜曲的寄哀之曲,所以鄧麗君唱起來更加情深意切,字字句句扣人心弦,鄧麗君唱到動情處常常淚光閃閃。新加坡歌迷們很理解鄧麗君為什麼能將歌兒唱得那麼悲,便用各種方式向鄧麗君表示安慰,寫詩、寫信、打電話……引起鄧麗君注意的是每晚她在“寶珊”的夜場演出結束,回到下榻的裕華酒店時,年輕的服務小姐便會將一束香氣四溢的鮮花送進臥室。
那是新加坡的國花,名叫卓錦。萬代蘭。在無數嬌嫩綠葉中盛開的蘭花,小巧玲政。淺紅色的花瓣嬌豔欲滴,花朵的邊緣呈深紫色,中間為透明的玫瑰紅色,花蕊處淡黃並有紫紅色的斑點。萬代蘭幽幽的花朵很恬淡,散發出陣陣迷人的幽香。鄧麗君很喜歡萬代蘭,她不知道是哪一位善解人意的熱情觀眾,每晚不辭辛苦地將萬代蘭送進她的臥室中來,使她能吸著溫馨的花香酣然入眠?
“請問小姐,送花的到底是什麼樣的觀眾?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趙素桂見女兒在夜晚時,常常凝望著插進瓷瓶裏的一束新花陷入沉思,她也感覺出其中的蹊蹺。為了替女兒解開心中的謎結,有一天晚上,趙素桂單獨將那位服務小姐找到避人處詢問。
“他是一位男士,”小姐在極力地搜索記憶,她想盡量為女客人提供一個準確的形象。她說:“高大而魁梧的身材,年齡二十七八歲。根瀟灑,穿一身銀灰色的西裝,係棗紅色花紋領帶。每天傍晚他都準時將小車開到樓前的平台下麵。他坐在車裏,讓司機將一束萬代蘭送進服務台,再三叮屬我們一定要在鄧小姐演出歸來之前送進客房裏去。”
“他是做什麼的?”趙素桂問。
“不清楚。”女服務生說:“他的口音一聽就是地道的華人,隻是有點粵音”
趙素桂回到客房,將從小姐那裏打聽到的送花人情況如實地告訴了鄧麗君。她希望女兒也像自己那樣關切這位神秘送花人的一切,可是令趙素桂頗感失望的是,女兒對此並無任何興趣。她顯然依舊沉浸在對朱堅的深情思念中,無意留心那位送花人的來曆。
萬代蘭一直送到這一年的9月底。鄧麗君與新加坡寶珊戲樓的演出合同已滿了。擺在鄧麗君麵前的是兩條可供選擇的路,一是盡快地返回香港,那裏又有幾家唱片公司催請她盡早返港,趕製《我怎能離開你》等一批新歌的唱片,二是她可以暫時在新加坡各地進行巡回演出,待到年終時再返回香港。
“阿麗,我想你還是暫時不回香港的好,因為新加坡的氣候十分宜人,這裏的歌迷很喜歡你的歌兒。雖在‘寶珊’的合同完了,可是這裏想請你演唱的舞廳多得很。此外,這裏的一些小城市更歡迎你去,賺的錢又很優厚,與其回香港去灌錄唱片,真不如暫時留在新加坡演出。”趙素桂在鄧麗君去留不定,躊躇難決的時候,為她指點迷津。
鄧麗君同意了母親的建議,繼續留在新加坡。隻是她不想返回香港的真正原因,是她擔心一旦回到那裏就會陷入對朱堅的無邊懷念中去。香港是她和朱堅經常接觸地方,也是朱堅後來因為飛臨那裏與她相見而喪命的地方啊!
鄧麗君在母親和友人的盛情安排下,於深秋10月在新加坡境內的一些小城市和鄉鎮進行巡回演出。所到之地,一片歡騰。在這一時期,鄧麗君請人為她寫了一首名叫《淚的衣裳》的歌詞,經作曲家譜了曲以後,她到各地演唱時又成了一首風靡一時的歌曲:“我有一件花衣裳,花衣裳,閃著淚光。為了友傷我心傷,我心傷,我好心傷。過去我倆的舊友情,失落在何方,失落在何方?教我費總量,啊,我要尋找在何方?美麗的衣裳,閃著淚的光。我有一件花衣裳,花衣裳,閃著淚光,舊日友情我難忘,我難忘,我最難忘。如今重溫那舊日清,溫暖又淒涼,教我痛斷腸,啊,我要尋找在何方……”
這首歌曲作者不知何故把歌詞寫得如此真切動人,很多聽到鄧麗君這首讓人潸然淚下歌曲的歌迷們,都認為鄧麗君是在以此來懷戀朱堅、悼念亡友的。
聖淘沙。這是新加坡南部的一個小島嶼,這裏四季長青,氣候溫和。在碧綠蔥籠的椰樹林間,隱約可以見到幾幢紅褐色的小樓房,那是一些從港台來的商界大亨、演藝界名流們下榻的別墅。
1972年的歲末,在新加坡各地巡回演出結束後,鄧麗君一行人便在聖淘沙作短暫的小憩。
鄧麗君格外喜歡聖淘沙的那片蔚藍色的大海。鄧麗君自從來到聖淘沙以後,每天中午的炎熱時分,她是必到大海裏過遊一番的。在聖淘沙休息時,鄧麗君的情緒開始好轉,她似乎已經從朱堅的慘痛死亡的巨大陰影裏走了出來。她那姣好的臉上又開始浮現出少女青春的微笑,她不再悲哀。從林煌坤按照鄧麗君心意所寫的《雨中的點點滴滴》一詞來看,沒有了幾個月來那種極其悲哀的冷調子。在大海邊鄧麗君將作曲家譜好的曲子反複吟唱,海風將她那美妙的歌聲吹向深藍色的大海:點點滴滴細雨打在我身上,點點滴滴淚兒在臉龐。
哪是淚?
哪是雨?
朦朧在眼眶……
曲調雖然明快、抒情,可是鄧麗君仁立在海邊練唱時,不知不覺眼裏又汪起了淚珠。她似乎在浩瀚的萬頃碧波中又見到了那個很魁梧的身影,那是她心中永久的初戀。她還是無法將朱堅淡忘,所以《雨中的點點滴滴》這首歌唱來唱去,又出現了難以避免的哭音!
“阿麗,這位是特別從吉隆坡趕來的劉先生,他是慕名而來的。”一天上午,趙素桂將在小樓上練習鋼琴的鄧麗君請下來。在樓下那間陳設典雅的小客廳裏,早已經恭候著一位50多歲的馬來西亞華僑。他的身材矮胖,圓圓的麵龐因為保養得很好而容光煥發,他見鄧麗君從樓上風姿綽約地走下來時,急忙從沙發上站起來,滿麵堆笑地一躬身說:“鄧小姐,幸會!”
這是1973年年初鄧麗君在聖淘沙海濱小島上所會見的第一位客人。在聖淘沙休息的3個月時間裏,鄧麗君決意再次避開人群的煩擾,獨自過一段安靜的時光。就連聖誕節和舊曆年,鄧麗君也沒有公開露麵。有母親在她的身邊,她不再思念台北的家。朱堅離去後,她也沒有了其它的牽掛。這一年鄧麗君恰好20歲,她覺得自已真正地成熟了。在初春的時日裏,鄧麗君覺得應該離開聖淘沙這個美麗的小島,她要返回香港去演出了。沒想到就在這時候,從馬來西亞來了一位笑容可掬的劉先生。鄧麗君接過那人雙手捧上來的名片一看,隻見上麵精致地印有中、英兩種文字:馬來西亞商務會副會長,吉隆坡五月花大舞廳總經理劉季珊“鄧小姐,馬來西亞有許多華僑,而這些人大多是您的忠實崇拜者。所以,我們五月花大舞廳準備歡迎鄧小姐在結束度假後,最好到吉隆坡去演出,不知是否能夠賞光。”劉季珊彬彬有禮,他為了能請鄧麗君去吉隆坡,事前花好大精力才打聽到鄧麗君隱居在新加坡的聖淘沙。後來,他又專程飛到新加坡,請幾位與鄧麗君有過演出往來的舞廳老板分別都寫了信。現在,劉秀珊將幾封發人給鄧麗君寫的信都—一奉上,又說:“鄧小姐,我們五月花的酬金將是東南亞最高的,您隻要演出一場就支付您一萬美金!”
“劉先生,我可以去吉隆坡,我也很想最近去吉隆坡。”鄧麗君將那些老朋友的信—一閱過後,坐在一張小沙發上略略地沉吟了片刻,然後她微微地一笑說:“可是我去那裏唱歌,可絕不是貪圖你們的優厚酬金。我主要是看重這些友人寫給我的信,他們對我的情誼使我不能不考慮接受您的邀請,但是時間最好限定在一個月左右,可以嗎?”
“可以可以,當然是可以的,”劉季珊見鄧麗君很果斷地答應了他的邀請,有些受寵若驚地說:“鄧小姐能夠去吉隆坡,那不僅是我們五月花大舞廳的榮耀,同時也是所有馬來西亞人的幸事。我回去以後馬上就開始籌備,我們會為鄧小姐選一處既安靜又安全的旅館下榻,同時,又要預先做好鄧小姐演唱的宣傳工作。我們一定會讓鄧小姐演出順利,萬事如意的,隻是不知鄧小姐的行期如何確定?”
“我想很快,最遲在3月10日就可以到吉隆坡,因為我在4月將在香港演出,劉先生,如果您也同意的話,我們就這樣確定下來了,如何?”鄧麗君說。
“很好很好,我馬上就回去準備,期盼鄧小姐利用春天這美好的時光早來吉隆坡演出!”劉季珊大喜過望地站起身來,向鄧麗君子思萬謝地點頭躬身,然後心滿意足地離開了聖淘沙……
“當、當、當……”屋內的落地鍾敲了三下,已經是淩晨3點了。
鄧麗君失眠了,她開啟床頭燈,取來幾片安眠藥服下去。這些年她在日本進修,時常因為演出的過度興奮,到了半夜也無法入睡,這就讓她養成了服用安定製劑強製入睡的習慣。今夜她也是過度地興奮,林振發從馬來西亞來到了台北,鄧麗君難免思緒紛法。
鄧麗君感到上蒼對她還是格外患寵的,那就是她的未婚夫猝然死於空難後,很快就有了一次馬來西亞之行,讓她鬼使神差地結識了她生命中第二位有緣分的癡情男子林振發。“唉唉,這也許就是上帝的有意安排呀!”鄧麗君在黑暗裏這樣默念著,不知不覺就沉入了香甜的夢鄉。
連續三天坐在“五日花”首席上聽歌的年輕巨商一輛日本豐田白色跑車,飛馳在通往城郊的高速公路上。
清晨的陽光灑進車裏,照亮了鄧麗君那張恬靜的鵝蛋臉。雨後的台北上空豔陽高照。鄧麗君透過車窗環顧車流如河的台北,她看見那流經市區的新店溪和基隆河上縱橫交錯地架起了一座座大小橋梁。在河畔則矗立著一幢幢的高層建築,甲蟲般的汽車在高速路上往來飛馳,擁塞的人群使人眼花繚亂。駕駛這輛白色跑車的是鄧麗君的三兄鄧長富,這位在美國留學的哥哥,身材高大,他在美國就學會了開快車,所以回到台北來駕駛家中的豐田跑車也仍然如入無人之境。
“哥,請開慢一點,太快了容易生出事端的。”鄧麗君多次在半路上提醒他。可是見過大世麵的鄧長富卻不以為然,他說:“阿麗,我勸你將來能到美國去看一看,那才會見識到什麼叫真正的開快車,在咱們台北,我並不能放開手腳開車。因為這裏車多路窄,一不小心就可能發生車禍。這種速度在美國根本算不了什麼,可是在這裏就讓你當成開快車了!”鄧麗君微嗔:“哥,凡事都要穩妥為好,寧可慢一些,也要求得安全啊。”鄧長富見妹妹如此,也隻好將車速減緩了下來。
鄧麗君有些頭暈。她將雙眼閉合,靜靜地倚在後車座上想心事。她現在很盼望盡快地見林振發一麵,因為自己在台北的時間已非常有限,如果在上午能與林振發見麵的話,那麼她在傍晚時便可以如期返回香港。可是如果這麼匆匆地與林振發見了麵就分手,又有點於心不忍。
鄧麗君不禁想起了那次難忘的吉隆坡之行。
姑娘十八一朵花,眉毛彎彎,眼睛,眼睛大。
紅紅的嘴唇,雪白牙,雪白牙,粉紅小臉,粉紅小臉賽晚霞。
啊,姑娘十八一朵花,一朵花,每個男人都想她,都想她……
吉隆坡是個可以與香港媲美的亞洲大都會。61層的沙珍大廈和帝國大廈自不必說,“城中城”內所建成的雙塔摩天大廈是當今世界上最高的巨樓之一。高達421米的吉隆坡塔給鄧麗君留下了深刻印象,她感到住在這裏與香港一樣習慣。
總經理劉季珊果然為鄧麗君的到為來作出了周到的安排。她和母親趙素桂下榻在富麗堂皇的沙珍大廈,其它隨行人員也有很好的安置。每晚五月花大舞廳在7樓開設了一個演出專場。自然,開場時所演唱的都是些來自台北和香港的二三流歌手,鄧麗君每晚最後壓軸,一般她隻唱五首歌。她的出現便是晚場的最高潮,眾多的華人歌迷情願出高價買票,所要看的正是這極為精彩的一幕。
在“五月花”首演的那一天,鄧麗君所唱的五首歌分別是:《向日葵》、《淚的衣裳》、《雨中的點點滴滴》、《高山情》和《姑娘十八一朵花》。獲得掌聲最多的就是《姑娘十八一朵花》,因為這首歌的調子與《雨中的點點滴滴》迥然不同,她一掃悲哀的情調,恢複了鄧麗君從前吟唱時的歡愉明快,唱得有聲有色,詼諧浪漫:沒錢的小夥兒她不愛,有錢的老頭兒她不嫁。
啊,姑娘十八一朵花,美麗青春好年華。
久涉歌壇的鄧麗君在花團錦簇的舞台上唱得很開心,很投入。
她對劉季珊經理為她所請的樂隊很滿意,因為樂隊隻是在公演的頭一天與她有不到半小時的排練時間,一到台上就配合得十分默契、和諧。
姑娘長大不可留,留來留去成冤家,啊,姑娘十八一朵花。
鄧麗君在第一場演出中,感到有些奇怪的是這偌大的演唱廳裏秩序井然,前三排更是非常特殊。那三排座席都是些很有教養的聽眾,他們的衣飾整齊,西裝革履,彬彬有禮。在鄧麗君登台演唱的時候,他們從不喧嘩,也不交頭接耳地評頭品足。個個都正襟危坐,很肅然地聆聽她的演唱,隻是到該鼓掌的時候,他們才會拍手,但是絕不高聲喝彩。鄧麗君感到很意外,在新加坡、泰國和菲律賓演出時,場麵盡管很火爆,但是有時因為過分的喝彩反而使鄧麗君感到手足無措。可是現在卻使她體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自在與和諧,演員與觀眾始終處於相輔相承的溫馨氣氛裏。
“阿媽,您是否感到今天的演出和昨天一樣,有些反常呢?”第二天夜裏,當鄧麗君的演唱在一片既熱烈又不雜亂的掌聲中結束時,鄧麗君向趙素佳說出了心頭的疑惑。因為當日晚上鄧麗君在“五月花”進行第二場演出的時候,她看見前三排的座席依然與前一天一模一樣,坐在那裏的還是前一天所見到的那些客人。他們都是一些頗有教養的人,很像有聲望的巨商大賈。如果說前一天演出隻是一種偶然的話,那麼第二天為什麼還是那樣一些熟悉的麵孔,循規蹈矩地坐在前三排的位置上呢?鄧麗君帶著這種深深的疑惑,在汽車上向她的母親詢問。
“我也感到有點奇怪,從前你也是來吉隆坡演出過的,從來也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麵。”趙素桂昨晚就在大舞廳的側幕後靜觀著台下的情況,她特別注意到前三排的正中央,端坐著一位二十五六歲的英俊男子。他的相貌很出眾,舉止瀟灑,靜靜地坐在那裏聆聽著鄧麗君的演唱。這位男子在鄧麗君沒有登台時,並不在座席間。隻是當鄧麗君快要登台的前幾分鍾,他才急匆匆地趕來,坐在中央的席位上不住地用帕子楷拭著額頭上的汗漬。他的到來使前三排座席上的尊貴客人們有些騷動,趙素桂看得出那位青年是前三排客人中的有影響人物。
趙素桂見女兒發問,便說:“阿麗,你可否注意到坐在前三排中間的那位高個商人,他在台下麵很專注地聽你唱歌,看樣子他很懂你的歌兒。”
“哦?三排中間……有位高個的商人,我怎麼就沒有在意呢?”
鄧麗君確實沒有注意到台下有什麼人在暗中注意她。因為她在台上演唱時必須徹底地投入,才能唱出好歌來的。
第三天夜裏,五月花大舞廳內華燈齊放,座無虛席。鄧麗君在後台化妝時,曾經偷偷地來到邊幕下,小心地掀開帷幕的一角。她將目光在前三排座席間一掠,發現有些座位是空的。趙素桂所說的第一排中央的位置上也沒有人,所來的男賓女客也大多是前兩天已經見過的熟麵孔。這些華裔的歌迷們年紀大多在四五十歲,從衣飾打扮上可以看出他們在吉隆坡是有相當產業與地位的。母親特別注意的青年商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鄧麗君的心裏已經滋生了急於揭破謎底的心情。
9點鍾,催場的人到後台來通知鄧麗君可以上場了。鄧麗君在今晚很精心地為自己上了淡淡的妝,不但勾畫了雙眉,還小心地畫了淡藍的眼影。她選了一件不久前在新加坡訂做的粉紅色演出服,兩手戴上淡綠色的手套。鄧麗君的潔癖就體現在她的演唱必要戴手套這件小事上。無論春夏秋冬,她隻要演出一般都戴上手套。鄧麗君今夜選了一雙可以與粉紅色演出眼相配的淡綠色手套在鏡前一照,粉衣、白鞋、綠手套十分典雅。當她那窈窕的身影剛在舞台上出現時,剛才還人聲嘈雜的大廳裏立刻變得鴉雀無聲。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掌聲頓起,如同疾風暴雨在廳堂內滾過。這掌聲在鄧麗君的演唱中恰到好處地出現,使得她的心血奔湧。
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鄧麗君今夜在歌唱時,多加了一分心眼。她有意地朝台下的觀眾席間頻頻顧盼,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開場時還有一些空席位的前三排,如今已經是人頭攢動,座無虛席了。暮然,鄧麗君的雙眼豁然一亮,她望見母親所說的前排中央的位置上,果然正襟危坐著一位英俊商灑的青年男子。他兩條濃黑的劍眉下有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鼻梁很高,厚厚的唇緊掘著,再配上一頭濃黑的卷發,散發出一種逼人的青春魅力。他身穿咖啡色的西裝,白衣領下係一條花紋領帶。他靜靜地坐在那裏,聚精會神地聽鄧麗君的演唱。他是誰?
為什麼一連三天在同一位置上聽她的歌兒?這位英俊的年輕人究竟是真喜歡自己的歌兒,還是有意地來此為她的演出捧場?
鄧麗君的五首歌一首比一首唱得動聽,台下的掌聲、喝彩聲頓時多了起來,但是由於有前三排那些有身份的貴客們壓住陣腳,所以鼓掌喝彩的次數盡管很多,但是仍然秩序井然。鄧麗君對這種場麵內心裏充滿著深深的感激。
“劉先生,我很想向您打聽一個小事。”那天夜場散後,鄧麗君在後台卸極的時候,讓人將五月花大舞廳的經理劉季珊請來。她對這位不久前親赴新加坡相請的舞廳老板詢問說:“您能向我講清真實的情況嗎?”
劉季珊滿麵堆笑地說:“鄧小姐千萬別見外,如果我們”五月花‘方麵有哪些地方料理不周,您就毫不客氣地說出來。您想打聽什麼就隻管直說吧,我劉秀珊當然是知無不言的。“
鄧麗君沉吟了一會兒,側過身來望望麵現巴結笑容的劉季珊說:“我已經在貴廳演出了三場。我感到前三排座席上的始終是那幾位聽眾。他們為什麼接連三天都坐在那個位置上不動呢?劉先生,不知您可是注意到這種情況沒有?”
“啊哈,我當是什麼大事情,原來鄧小姐是為這個。”剛才來時心中惴惴,唯恐有什麼地方照料不周的劉季珊,聽鄧麗君說到這裏嘿嘿地一笑,說:“鄧小姐何必多心呢?前三排座是預先就包了出去的,那些人自然會每晚坐在那裏聽您唱歌的。鄧小姐,莫非這些客人中間,有什麼人對您的演出不恭嗎?如果有什麼人不禮貌,我就可以將已經包出的座席統統收回來,總之一定要讓鄧小姐唱得開心才行。”
“不不,您誤會了。”鄧麗君嫵媚地笑笑說:“我隻是想問一下,那些包租前三排座席的,都是些什麼人?”
“是這樣的,”劉季珊伸出一隻戴著金戒的左手,用右手去搬左手的指頭,如數家珍地告訴她說:“他們大都是馬來西亞商界上的一些精英。坐在首席上的那一位名叫林振發,他是吉隆坡大東亞造紙有限公司的董事長。當初就是林董事民建議我前去新加坡恭請鄧小姐的呀!”
“哦?有……這樣的事情?”鄧麗君越加感到驚訝。到現在她才知道麵前這位笑容可掬的五月花舞廳的老板,當初為什麼那麼熱情地到聖淘沙去請她,又為什麼一下子弄到那麼多她所熟悉的朋友的信件。原來這一切的背後另有人在暗中支持他啊!
劉季冊嘿嘿地笑道:“林董事長很久以前就喜歡鄧小姐的歌兒廣,隻恨沒機會聽。這次他聽到您在新加坡要轉道去香港,覺得是個好時機。所以他就支持我去聖淘沙請您。同時,林董事長又情願多出一筆錢,用來作為鄧小姐來馬來西亞演出的酬金。這當然也就是您的出場費為什麼日場一萬美元的道理。嘿嘿,難得遇上像林董事長這樣仗義疏財的企業家呀!”
鄧麗君碎玉般的皓齒咬著下唇,坐在那裏沉思不語。
劉季珊見鄧麗君聽得很認真,便繼續向她介紹林振發說:“林董事長很年輕。他的造紙公司在馬來西亞是最大的企業,他不但在吉隆坡有一家大工廠,而且在馬來西亞各地還有分工廠。他的造紙企業設備先進,主要是靠木漿來生產較為先進的膠版紙、新聞紙和畫報用紙,每年的生產能力在數萬噸以上,暢銷東南亞。林董事長在馬來西亞的商界是最有眼光和魄力的年輕商人。他在商界不僅擁有經濟實力而且又極有人緣和號召力。許多人都認為林振發久後很可能成為東南亞最傑出的企業家!你看那前三排座位上的客人,大多是林董事長的朋友啊,是林董事長說聲鄧麗君的歌好聽,大家才都來捧場的。”
鄧麗君對劉季珊所說的一切感到十分意外。林振發與自己素昧平生,他不惜重金地將她請到吉隆坡,到底是因為什麼呢?鄧麗君出於少女的本能不能不多加戒備,她見劉季珊在自己的麵前喋喋不休地誇獎著那位名叫林振發的商界巨子,心中難免有了一股淡淡的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