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岩錄》應是當時一種優美的白話文學讀本,同時又是麵向廣大佛徒的通俗實用的講經教材。其文字簡短,多則十餘字,少則三五字,有時甚至隻有一字;語言生動活潑,間或使用韻語,遂使教學充滿生趣。弟子由此能於輕鬆活潑中明白事理,機智幽默中領悟真諦。這比此前老一輩禪師的棒喝,更具吸引力,也更具理性和人文色彩,當然也就深受弟子們的歡迎了。
雖然此前也有溈仰、臨濟、德山、趙州、洞山、雪峰、雲門、法眼等大師的“語錄”推出,但多如雲門者也僅三卷。《古尊宿語錄》所收集的諸家語錄,最多是佛眼清遠的,為九卷多。克勤卻不僅一口氣完成《碧岩錄》十卷,而且還推出以“擊節”為特色的語錄《擊節錄》二卷、書信錄《心要》三卷。《大藏經》收錄他的語錄為二十卷。他的《碧岩錄》在日本也很有影響,被視為中國佛教的三大奇書之一(另為《壇經》《圓覺大疏》)。
在圓悟克勤的教誨下,弟子大慧宗杲(1089—1163)用功更勤,完成《大慧普覺禪師語錄》三十卷。冉雲華先生在《印度禪與中國禪》一文裏說:“禪宗和尚作了一件很大的好事:不主張念經,而主張實幹。禪宗語錄采用莊子那種優美、滑稽、毫不拘束的形式並代替了佛經。禪宗語錄使一些奇怪的話變成了非常重要的思想和行動。禪宗語錄是禪完全中國化的一個標誌。它體現出中國禪宗的一大特點,就是以我為主而各取所需,要言不煩而一語中的。”不過,將這一特點予以強烈凸顯,使禪宗語錄大行於禪林,從而使禪宗講學由“講‘公案’逗‘機鋒’的‘燈錄’、‘語錄’發展到‘注釋’公案、機鋒的階段,也可以說是對‘公案’進行研究的階段”,從機鋒、棒喝進入到文字禪繁榮時期的則是蜀中和尚圓悟克勤。(參見皮朝綱:《圓悟克勤的禪學思想及其對中國美學的啟示》,載《四川師範大學學報》1991年第5期)以後,他的學生大慧宗杲才在此基礎上將禪宗講學發展為旨在擺脫公案、超越文字的看話禪(話頭禪)。
兩宋間的四川禪師在學術上的永不滿足,不斷追求,在修持方法上的因應時變,推陳出新,鑄成了四川禪宗在中國禪林引人注目的地位,亦促成四川佛學界與中國佛學界學術思想上的大演變。這當然是與唐宋之際特別是兩宋間的四川學術文化的演變進程相合拍的,是這一時期四川學術文化的發展與繁榮在佛學界的一個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