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千年前的原生態情歌(2 / 3)

《秦風·蒹葭》唱出的就是心中摯情連表白的機會都沒有的惆悵心情: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淒淒,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遊從之,宛在水中沚。

在蕭索冷落的清秋,他站在岸邊渴望意中人的出現。隻是“所謂伊人,在水一方”。他不願就此放棄,遂忽而順流而下,忽而逆流而上……不過,他心中的“伊人”卻始終是可望而不可即。

農曆三月初三,是傳統的“情人節”,這正好為那些青年男女們提供了自由聚會和交流的機會。《鄭風·溱洧》就是這樣的內容:

溱與洧,方渙渙兮。士與女,方秉蕑兮。女曰:“觀乎?”士曰:“既且。”“且往觀乎,洧之外,洵且樂。”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勺藥。

溱與洧,瀏其清矣。士與女,殷其盈矣。女曰:“觀乎?”士曰:“既且。”“且往觀乎,洧之外,洵且樂。”維士與女,伊其將謔,贈之以勺藥。

這是說,溱河、洧河的冰已經融化了,在和煦的春風中,在暖洋洋的陽光下,河水碧波蕩漾、緩緩流向遠方。這正是姑娘小夥結伴春遊的好時光。你看,小夥與姑娘,手執蘭草結伴而行。姑娘問:“去看看嗎?”小夥不知是不解風情,還是故意逗著姑娘,他木呆呆地回答:“已經去過了。”姑娘當然不依,撒起嬌:“再去看看嘛!你看河堤那邊,又寬闊又熱鬧,真的好好玩唷。”小夥與姑娘就這樣互相調笑著,並贈送對方美麗的芍藥花。

《溱洧》歌唱的其實是熱烈而又浪漫的青年男女在春天聚會,有旅遊,有說笑,有相擁,有贈物,這正是春秋時期男女相對自由的愛情生活的真實寫照。這是多麼生動的場麵啊,恐怕今天苗族男女的山歌對答,佤族男子“串姑娘”,傣族姑娘把繡球拋向有情人,白族男女在蝴蝶泉邊的情歌……都未必比他們更快活!

“三月三”這樣的日子畢竟每年隻有一個,那樣無拘無束的時候畢竟不多,但是,隻要情之所至,哪天不可以是“三月三”?且看《鄭風·將仲子》所唱:

將仲子兮,無逾我裏,無折我樹。豈敢愛之?

畏我父母。仲可懷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將仲子兮,無逾我牆,無折我樹桑。豈敢愛之?

畏我諸兄。仲可懷也,諸兄之言,亦可畏也。

將仲子兮,無逾我園,無折我樹檀。豈敢愛之?

畏人之多言。仲可懷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這裏說,冒失的男朋友來了,他竟然翻過院牆,還踩壞了院內的樹兒,膽小的女孩兒怕得要命,於是驚慌地輕聲呼喚:“我親愛的二哥哥哎,不要翻我們鄰居的院牆,不要弄傷了我家的樹。我不是珍惜那些樹兒,我擔心我的父母批評。我不是不想念二哥你啊,可要是弄得爹媽責備,哥哥嘮叨,鄰居們議論紛紛,也讓人害怕啊。畢竟人言可畏啊!”這講的是冒失鬼和膽小姑娘的相會,語含親昵、關心、挑逗、辯解和真情,直抒胸懷,非常直白。

《邶風·靜女》中的情人相會,則又是一番情趣:

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

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

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

小夥兒的意中人約小夥在城牆角落裏幽會,小夥兒匆匆趕到那裏,左等右等都不見姑娘出現,急得團團轉。誰知調皮的姑娘早已到來,正藏在不遠處,偷笑著看自己的心上人“搔首踟躕”呢!看看,這種場麵,在當今的電影電視中一定不少見吧!

《召南·野有死麇》中的獵人與少女在野外幽會,則更顯得歡快幸福:

野有死麇,白茅包之;有女懷春,吉士誘之。

林有樸樕,野有死鹿;白茅純束,有女如玉。

“舒而脫脫兮,無感我帨兮,無使尨也吠。”

原野裏放著一隻白茅包著的死鹿,原來是英俊的獵人在挑逗一位如花似玉而春心蕩漾的少女。少女則羞答答地告訴他:“郎君呀,你輕輕地,慢慢地,不要毛手毛腳,不要弄壞了我的頭巾,不要撕破了我的衣裙,更不要把我們家的小狗惹得汪汪亂叫。”——三千年前的年輕人,既激情似火,又詼諧有趣,真是懂得生活呢!

千百年來,純潔而永恒的愛情總是人們所追求的。在《詩經》中,表達這種願望的歌聲十分多,既真摯而又強烈。他們或互贈信物,或指天為誓,或打情罵俏……總之,現代人習慣用的招數,他們都會用,而且用得感天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