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估客樂》與商賈生活(2 / 3)

商人居無定所,哪裏賺錢便往哪裏去。找到合作夥伴,就來辭別父兄。臨行前父兄諄諄教導:經商要求利不求名,求名就得接受道德習俗約束,犧牲個人利益。求利則可以不擇手段,樣樣都能經營。合作夥伴們之間也相互約定:做買賣本本分分難發大財,弄虛作假才是捷徑。從此結伴經商,這個主意誓死都不變更。學會了這套生意經的商人不僅在外坑蒙拐騙,而且還把取利的目標對準了鄰裏鄉親。他用黃銅冒充金銀製成手鐲,用糯米冒充珠寶做成項鏈,賣給家鄉不識貨的農婦,大發不義之財。所費不過百錢,獲利已過十倍。這樣一本萬利的生意,讓他越做越貪。當獲得了一定資本積累後,又繼續擴大經營範圍。賺錢如此容易,他在生活上也更加奢侈無度,飲食精美,呼奴使婢。他後來發了大財來到長安,發現有錢還須有勢才能高枕無憂,於是便賄賂權貴,與貪官狼狽為奸,從此商運更加亨通,享受著不納稅、免征役的種種特權;而且還自恃有官府撐腰,更加為富不仁,橫行鄉裏,壟斷了一切生意,比海中之鯨還要凶狠驕橫。更為可怕的是,這種現象還在延續:商人又生了兩個兒子。兒子們也經商,販賣木材和私鹽,像他們的父親一樣為所欲為。商人的財勢持續不斷地增大,這樣的財勢要到哪年才能平?

元稹這首《估客樂》與之前寶月、陳後主、李白的同題詩相較而言,有著非常顯著的不同,這不同主要表現在兩點:

第一,體式不同。寶月《估客樂》是五言四句,共四首。陳後主和李白的《估客樂》也都是五言四句,各一首。而元稹則完全拋開前人的短章小製,將《估客樂》演述成五言六十八句的長篇。

第二,內容不同。就《估客樂》的表現內容而言,齊武帝所作是憶舊,釋寶月所作以閨怨為中心,表現商人經商生活給思婦帶來的孤獨寂寞。陳後主和李白所作一定程度上繼承了寶月《估客樂》的主題,雖然未寫思婦,但卻將重點放在了描寫商人主題,不過重點卻在商人經商的辛苦上。而到了元稹《估客樂》,則完全拋開商人情感生活和經商艱難,直接敘寫商人通過作假、行賄等方法發跡的過程,直指商人凶狠貪婪的本質,批判意識鮮明而強烈。

可以看出,元稹《估客樂》無論在體式上還是在內容上,都與古題相去甚遠。他對古題樂府的改造是大膽的。而這樣的大膽改造,又有著更為深刻的背景。這背景,就是中唐時期元白詩派倡導的新樂府創作。

在中唐詩壇,與韓孟詩派同時稍後,又崛起了以白居易、元稹為核心的元白詩派。這派詩人重寫實,尚通俗,強調諷喻。他們主張恢複古代采詩製度,發揚《詩經》和漢魏樂府諷喻時事的傳統,使詩歌起到“補察時政”、“泄導人情”的作用,強調以自創的樂府新題詠寫時事,並稱其為新樂府。

新樂府是元白詩派樂府詩創作的最大亮點。具體說來,所謂新樂府,包含兩層含義:首先它是樂府,而唐人所說樂府一定是與朝廷音樂機構有關,包括已經表演的歌辭、準備表演的歌辭、希望表演的歌辭。這些音樂機構或是太常寺,或是梨園,或是教坊。其次,它是新的樂府。所謂新,或是指新題,以區別於古題;或是指新辭,以區別於舊辭;或是指新聲,以區別於舊曲。(參見吳相洲:《中國詩歌通史·隋唐五代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