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子念多日娜與子昂的關係特殊,她交她多少她就入帳多少,至於她手裏還有多少,她隻能大概算出賣豬肉的錢,各種山貨和藥材掙多少就一概不知道了,也從不多問。
津梅從婉嬌去鎮上待產就代管起養豬場和油坊、磨坊、豆腐房等,但出欄的豬都由多日娜安排人來抓,出庫的豆油都由鐵頭、春山來運走,磨出的麵、壓出的豆腐都由灶房的人來取,她隻是負責監工和記數,根本摸不到實錢。她常常一想到作為周家正房媳婦的妹妹香荷得了瘋病,山莊內幾乎所有實惠的差事都落入米姓之外的人手中,心中總是不快。幸好子昂這次沒出大事,他要真隨婉嬌西去,那周家的財產可就與米家沒有太大關係了。這時她堅信子昂挺在意香荷,盡管香荷得了瘋病。同時他也察覺到,他對天嬌不差對香荷,畢竟天嬌和香荷長得如同一人。香荷不能與他正常夫妻,他也就難免不對天嬌產生特殊好感。又想自己與春山偷歡的甜蜜,便想讓已成了寡婦的天嬌與子昂圓房,以替香荷生下米姓男孩,補救父親生前傳宗接代的願望。其實她最大的目的是想讓天嬌接替香荷把持周家的大部財產。隨即她與天嬌密談,讓天嬌成為子昂的暗房,即使生下孩子,不論男女,都與周氏無關,唯一有用的,就是孩子的親爹是子昂。
當初子昂要和香荷定親時,天嬌就看好了子昂,尤其被子昂的繪畫才能所傾倒。後來果與香荷成了親,她既為香荷感到高興,也曾為自己沒有香荷的福氣而遺憾過。但那時他還沒有要與子昂結合的欲望,她認為這是永遠不可能的事。但現在香荷得了瘋病,很難與子昂正常夫妻,她又成了的青春寡婦。空房之夜,她除了懷念俊章而淚濕枕花,還時常腦海裏浮出子昂的健美而潮湧。
可子昂一直故意躲閃她,還總是一口一個“小姐兒”地叫。那天她在他給香荷洗腳時對他說:“我也比你小五歲呢,你就叫我名兒就行。”可他隻是點頭笑,回頭還是管她叫“小姐兒”。她無法高興,也無法不高興。開始她以為他不肯接納她,後來知道他是為她聲譽而擔心,心中不禁又打起鼓來,夜裏輾轉反複地倚著一筒棉被,好像倚在子昂那健壯的懷裏。她真心願意三姐希望的那樣,也渴望子昂真能接納她,哪怕也是偷偷的。
自九神廟建成後,天氣日益炎熱起來。山莊的人們,幹不幹活的,白天都想躲在屋裏乘涼。不知子昂是不是為了乘涼,但常見一天也不出婉嬌的屋。開始都認為他心裏太有婉嬌才這樣,可聽說婉嬌的鬼魂伏在他身上,便都見他如見鬼,而心裏都不願他鬼上身,便又找來村妮為他驅鬼。
子昂從玉蓮嘴裏得知有人去找村妮來為他驅鬼,心中極其反感。在他看來,為他驅鬼,就是讓他徹底忘掉婉嬌,這是他無法接受的。這時一見村妮來,他一反對她親切,不冷不熱道:“你咋這麼閑著?”村妮隻說來看看他,並要摸他的頭,他不耐煩道:“我知道你為啥來的。別聽他們瞎說,我挺好。玉蓮也挺好,你願待就找地上待著,想去哪屋都行,沒人敢怠慢你,想吃啥就去找順姬,沒錢花就去芳子那拿,你要來驅什麼鬼,那就麻溜兒回去吧,別在這耽誤你仙家的事兒。”說完轉身要走。村妮繼續求他,他急了,說:“亡國之民,生死無別,人鬼又有何異?”她明白他的話意,嗔怪道:“又說鬼話!”接著又哄道:“好弟弟,咱好好的,噢!”他對她不滿道:“你老想著驅鬼,咋好啊?我就是鬼,你想把我往哪兒驅?”她頓時無語。但她實在不願子昂鬼上身,就去找子昂爹媽。
子昂爹媽也聽說婉嬌的鬼魂伏在子昂身上,心中也很恐懼。母親尤其焦慮,讓周傳孝主動和子昂改善一下緊張的關係,順便勸說子昂接受明白人給他瞧瞧虛病。可子昂一見到爹就想起婉嬌的死。他雖恨爹,但有林海等哥哥們鎮著,便隻采取不理不睬的方式,與爹擦肩而過也裝著沒看見。周傳孝早就軟下來,可主動與兒子說話,子昂就好像沒聽見,隨即躲得遠遠的。周傳孝雖然心中有愧,但他爹的威嚴豈容蔑視,終於在子昂又去看芸香時將他堵在灶房內,沉著臉道:“你先等會兒。我問你,你是總也不和爹說話了是不?”子昂冷冷地看著爹,終於不耐煩道:“以後再說。”說著要進芸香的屋。
周傳孝急了,一把抓住子昂道:“你給我說明白,以後是啥時候?等我死以後?”子昂又不說話了,眼睛冷冷地看著別處。周傳孝心中惱火,真想象十幾年前一樣給再兒子兩巴掌,但他明顯感到,眼前的兒子已經不是他從前的乖兒子了。尤其兒子兩次夢遊將婉嬌的屍體抱回屋裏,不時令他渾身打著激靈。雖然起死回生一回,但總算還是他的兒子,卻又被傳鬼伏體,不禁也對眼前的兒子更感到發瘮,甚至他剛才拉子昂那一瞬間,就覺得渾身每根汗毛都豎起來,並且朝外冒著涼風,真怕一巴掌下去不知打在誰身上,弄不好再要惹出別的怪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