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這時,津蘭、津梅在外收拾完也進來,隻聽到她們說的後麵話。津蘭玩笑地責怪母親道:“又說俺爹壞話兒呢!”母親笑著罵道:“滾你爹個腿兒,就認你爹,你爹都掉孫子堆兒裏了,我說他就快變成孫子了。”娘兒四個一同笑起來,然後換了話題。
從大年初五開始,子昂做起田中太久和東條敏夫交代的事。他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他為日本天皇畫像,每天一人關在自己屋裏畫,隻是正月十五鬧花燈那天沒動畫筆,其它日子都是趕著亮天時候緊忙,於正月二十三那天畫完,倒也逼真。又於二月初一將晾曬幹的畫卷起,去龍鳳閣親手交給田中太久。
田中太久看後欣喜不已。緊接著,他自己花錢在龍鳳閣擺酒席答謝子昂,還是林海、萬全等人陪著,自然又少不了嘮些葷嗑。這回萬全別有用心地引誘他再嘮日本人親母子亂倫、親兄妹一起洗澡的事,田中太久卻一句也不嘮了,說他以前嘮的都是編的,便又嘮子昂納妾的事。自然都羨慕子昂,也為詔令天下一夫多妻的袁世凱沒當成皇帝感到惋惜,說袁世凱要不死,沒準所有男人都可娶好幾房媳婦,誰想攔都攔不住。
過了二月二,鳳仙從牡丹江唱堂會回來告訴子昂,說何家老太太七日前病逝歸天。何家出殯前想讓子昂去頂長子主事,卻不知子昂具體住處,便在牡丹江一帶打聽鳳仙的戲班;本該三日發喪,可尋到第四日也沒尋到戲班,隻得第五日起靈出殯。
原來那幾日鳳仙奔著東家給的好價錢,正給方正一戶富家唱祝壽堂會,直到二月二又去牡丹江應年前約定的一家堂會,之後又代子昂去看何老太太,想再為老太太唱上幾段,卻見何家正為老太太燒頭七,也隻能代子昂留下五百燒紙錢。
子昂驚訝過後,後悔不已。他原定初五、六就去牡丹江給何老太太和大姨家拜年。可初三米家鬧了一通,香荷一直心情不好,他便不敢離開。正好鳳仙二月二前要去牡丹江唱堂會,就委托他去給老太太演出戲,待他把田中太久交待的事做完,估計香荷心情也穩定了,他再親自去牡丹江把老太太接來,不想何老太太這麼急就走了,心裏不禁傷感,淚眼汪汪道:“也怪我,前天我還真夢見她自個兒找上來了,就看見她在杖子跟兒那站著,讓她進屋,她說各屋都有狗看著門兒。睡醒後我也沒多想,尋思過一陣就去接她了。”
鳳仙安慰道:“聽七姐說,老太太年前一直病著。你上次去時,精神頭兒是最好的。臨終前兩天就開始不吃不喝了,接著就人事不省,又導了半宿氣兒,醜時三刻走的。你也算是盡了孝心了,親兒子不能送終的不也有的是。七姐還說,兒子、孫子前後腳兒一走,老太太受打擊挺大,要不是認你這個幹兒子,老太太早就不在了。”子昂歎口氣道:“說來慚愧,本來該我做的,七哥倒沒少費心。”鳳仙笑道:“要不是你有這份心,我和她八竿子也打不著。再說你山莊裏這麼些事兒,總不能可著你往牡丹江跑,那頭兒俺們左右也得去,也就是幫你捎個錢兒啥的,還不用我掏腰包。頂多給老太太唱兩段兒,讓她提提神兒,咱哥倆你還用著這麼客套?”子昂說:“咱哥倆是沒的說,不是還有你班兒裏的人嗎。待會兒你多拿些錢回去,給弟兄們分一下。”鳳仙忙說:“不用不用,都是自己人。再說你年前已經有過心意了,比我給的還多,一個個樂得屁顛兒的。”子昂說:“兩回事兒,這回就算把這樁事兒了了。”隨後從芳子那取了兩千綿羊票。
芸香聞聽何老太太去世也很難過,畢竟是在一起生活了幾年的奶奶婆,又想起平兒、何耀宗,還是忍不住哭了一通。在山莊吃過午飯,子昂隨鳳仙一同騎馬又去了鎮上。他要買些祭品和燒紙回山莊,晚間為何老太太燒一燒。他還奔著去看婉嬌,考慮她肚裏懷著孩子,也怕勾起她失去平兒的傷感,便決定先不把何老太太去世的消息告訴她。
天黑後,待各屋都熄了燈,子昂帶著芸香去了山莊外的彎道處,一並跪在積雪上,一邊燒著紙錢和供品,一邊念叨,祈求寬恕他們沒能為老太太送終。燒完紙朝回走時,芸香感到後背直冒涼風,頭發也好像都豎起來,就讓他摟緊她。他索性抱她回屋,又上炕鑽進一個被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