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帝想要換吏部尚書,他心中早已猜到。但用什麼理由奪了張銘遠的官職,卻至關重用。
所以昭帝一直舉棋不定。
自己那一封信,無異於錦上添花,因為他本就不缺由頭。
但那封信,好就好在,既可以順理成章奪了張銘遠吏部尚書的官職,又可以彰顯帝王的寬厚為懷。
往通俗的說,就是打了一巴掌,再給他一顆糖吃。
“張大人。”忍不住,他終是出聲喚道。
心中卻是把自己唾棄個半死,畢竟眼前這人魂不守舍的原因,尋其根本,正是出在自己身上。
張銘遠怔愣間,被人冷不丁一喊,反射性的抬頭看去,依然是滿目的茫然不解。
蕭焱倒也不急,也不出聲,隻是好脾氣的等著。
待神智慢半拍的回籠時,張銘遠才看清,原來方才喊他的,正是丞相蕭焱。
“蕭丞相有何吩咐?”若是平日裏,張銘遠興許會和人寒暄幾句,但今日,他實在是沒多少心情。
蕭焱見狀,心裏又是一歎,微微揚頭,點了點殿外,“張大人可有興趣,陪蕭某四下走走?”
“下官自當從命。”苦笑應聲,頓了頓,看著那蒼白卻難掩俊逸的麵容,他還是問了一句:“可是陛下那裏?”
“無礙。”蕭焱擺手,掀袍抬足,率先向殿外走去。
能將天子的話視作清風過耳,丞相果然非常人所能比擬。張銘遠笑得更苦。
目睹那一襲紫色的身影遠去,張銘遠突然想起,從他入朝堂開始,一直到現在,他從來都隻聽過丞相自稱蕭某。
竟是從未以“本相”自稱過。
“方才多謝丞相了。”兩人沿著殿簷下慢慢走著,始終未置一詞,張銘遠忍不住打破了沉默,開口致謝。
“張大人可是有心事?”眯著眼看著遠處的宮殿,蕭焱語氣淡淡。
“……一切果然瞞不過丞相。”
“難道還是為了今日朝堂之上的事?”蕭焱眉眼一挑,漫不經心的說著,衣袖輕擺,“張大人,這邊走。”
“……是。”張銘遠答道,唇角依舊澀然,木然跟隨著,看也未看方向。
“若是如此,那麼依蕭某之見,張大人大可不必。”微微頓了頓,蕭焱放輕了聲音,“人生如戲,何處不是舞台?朝堂上說的話,但聽著記著就可。”
“下官明白這個道理。”張銘遠微微點頭,苦笑,“隻是如今,陛下的心思,下官卻實在是猜不透了。”
他的話音,卻隨著蕭焱乍止的身形,倏然落下。
“張大人,以後切莫再做此想。”蕭焱負手微仰頭,似是感慨,半晌側眸瞥了眼張銘遠,那目光幽然深邃,是說不出的認真。
“陛下以弱冠之齡,就能平定海內問鼎江山,必是有他的過人之處。”蕭焱輕輕說著,繼續邁步向前走去。
“下官明白,隻是,忍不住。”張銘遠歎息,言辭之下竟是帶了些試探,“下官從不求富貴達宦,妄測聖意,也隻不過保個平安而已。”
“是嗎?”蕭焱問著,不反駁也不讚同,隻是笑笑,“沒有人喜歡被人看穿的感覺。”
更何況,那人還是九五之尊,一國之體。
“不過,張大人,如果你記住在下剛剛說的那些話,你所求的平安,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問題。”
“丞相?”微有些訝異,張銘遠抬眼,看著離自己約莫一肩遠的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