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成身退說說容易,真是要"退"可就難了。自己親手打的天下自己不享受一番就溜?有誰放著一幢豪華住宅不住,卻偏偏跑到野外去睡茅屋呢?功成身退要目光深遠,在轟轟烈烈之際預知潛伏的危險,還要能克製自己的私欲,如果貪婪心重,嗜欲太深,無功也希望受祿,有功又如何會身退呢?
功成身退不僅是一種處世的智慧,也是一種人生境界,同時它又是天道的法則。
糊塗中屈,糊塗中伸
人有聰明人和糊塗人之分;同是聰明人,又有大聰明和小聰明之分;同是糊塗人,則又有真糊塗和假糊塗之分。
智和愚對人一生命運的影響極大。"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說聰明人有時也會辦蠢事;"大智若愚","難得期塗",說確實聰明的人表麵上愚拙,這是一種智慧人生,真人不露相;而"聰明反被聰明誤",揭示了耍小聰明者的報應。
有的人外表似乎固執自守而內心卻世事通達,才高八鬥;有的人外表道貌岸然,而內心卻空虛惶恐底氣不足。
人生是個萬花筒,個人在那變幻之中要用足夠的聰明智慧來權衡利弊,以妨莫測變化。但是,人有時候不如以靜觀動,守拙若愚。這種處世的藝術其實比聰明明還要勝出一籌。聰明是天賦的智慧,糊塗是聰明的表現,人貴在能集聰與愚於一身,需聰明時便聰明,該糊塗處且糊塗,隨機應變。孔子論人,以知、仁為別,正所謂"知者樂水,仁者樂山"。知者動,仁者靜。朱熹在《四書集注》中解釋為:知者達於事理而周流無滯,有似於水,故樂水;仁者安於義理而厚重不遷,有似於山,故樂山。聰明之區別糊塗,大抵如此。
老子大概是把糊塗處世藝術上升至理論高度的第一人。他自稱"俗人昭昭,我獨昏昏;俗人察察,我獨悶悶"。而作為老子哲學核心範疇的"道",更是那種"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搏之不得"的似糊塗又非糊塗、似聰明又非聰明的境界。人依道而行,將會"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辯若訥",即大智若愚。’中國人向來對"智"與"愚"持辯證的觀點,《列子·湯問》裏愚公與智叟的故事,就是我們理解智愚的範本。莊子說:"知其愚者非大愚也,知其惑者非大惑也。"人隻要知道自己愚和惑,就不算是真愚真惑。是愚是惑,各人心裏明白就寬慰了。
孔子說:"寧武子,邦有道則知,邦無道則愚。其知可及也。"寧武子即寧俞,是春秋時期衛國的大夫,他輔佐衛文公時而天下太平、政治清明。但到了衛文公的兒子衛成公執政後,國家內亂,衛成公出奔陳國。寧俞則留在國內,一麵仍是為國忠心耿耿,表麵上卻是一副糊裏糊塗的樣子,這是明哲保身的處世方法。因為身為國家重臣,不會保身怎能治國。後來周天子出麵,請諸侯霸主晉文公率師入衛,誅殺佞臣,重立衛成公,寧俞依然身居大夫之位。這是孔子對"愚"欣賞的典故,他很敬佩寧俞"邦無道則愚"的處世方法,認為一般人可以像寧俞那麼聰明,但很難像寧俞那樣糊塗。在古代上層社會的人事傾軋中,糊塗是官場權力雜耍的基本功。僅以三國時期為例,就有兩場充滿睿智精彩的表演,一是曹操、劉備煮酒論英雄時,劉佯裝糊塗得以脫身;二是曹、馬爭權時司馬懿佯病巧裝糊塗反殺曹爽。後人總結雲:"惺惺常不足,蒙蒙作公卿。"蘇東坡聰明過人,卻仕途坎坷,曾賦詩慨歎:"人人都說聰明好,我被聰明誤一生。但願生兒愚且蠢,無災無難到公卿。"為官可以愚,但為政須清明,不可混淆區別。
"難得糊塗"是糊塗學集大成者鄭板橋先生的至理名言,他將此體係晉升為:"聰明難,糊塗亦難,由聰明轉入糊塗更難。放一著,退一步,當下心安,非圖後來福報也。"做人過於聰明無非占點小便宜;遇事裝糊塗,隻不過吃點小虧。但"吃虧是福不是禍",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收獲。"饒人不是癡,過後得便宜",歪打正著,"吃小虧占大便宜"。有些人隻想處處占便宜,不肯吃一點虧,總是"斤斤計較",到後來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鄭板橋說過:"試看世間會打算的,何曾打算得別人一點,真是算盡自家耳!"世上最可悲憫的人,他們往往自我感覺不錯,正是所謂"賊是小人,智是君子"之人,是那些具有君子的智力卻懷持小人之賊心的人,他們最大的敵人即是他自身。為人處世與其聰明狡詐,倒不如糊裏糊塗卻敦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