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副官,這個賬本你帶回去給督軍吧。”溪喬理好賬本卷起的一角,遞給前麵開車的李副官。李副官略一思忖,不接,眼睛隻平視著前麵的路,道:“還是放在小姐那兒吧,隻怕今夜督軍府都不太平,我如果帶回去隻怕多生事端,三小姐自己也要小心。”溪喬一想也有道理,便小心放在自己隨身帶的白色包裏。
汽車飛速往前駛去,夜風微涼,四下裏一片寂靜。溪喬累極,輕輕的靠著車窗靜靜的也不說話。想起今日莊立戎對她說的那些話,心裏有一點點沉重。自己目前朝不保夕,與督軍,寇用這類人謀皮,哪有那麼多心思去考慮其他?她心裏更明白今天僥幸逃脫,也許明天還會有更大的風暴,下一次她還會這麼幸運嗎?
她又想起臨走時楚銘的眼神,溫暖寵溺,眼裏有星星點點的笑意,那麼緊張的局勢,那麼多人看著他們,明知隻是逢場作戲,溪喬卻不知為何想到這裏臉頰發燒,似乎連心跳也漏了幾拍。隻是不知在這片刻的歡愉中,明天會有什麼?
果然,仿佛一夜之間,溪喬和楚銘的花邊軼事已成為傾城上流圈子的聊天熱題。那些小姐太太們在牌桌上,商業名流們在酒桌上,都對此津津樂道。去過的人渲染誇大著在宴會上的所見所聞,英俊督軍愛上商家小姐,這樣的話題似乎討論多久都不會過時。眾人隻記得那夜督軍和雲小姐令人沉醉的第一支舞,督軍對雲家三小姐的溫柔體貼,卻完全忘記了寇大將軍傾盡軍力搜尋奸細的事。那些會見風使舵的人見督軍大門難登,督軍更是喜怒無常,隻得抱緊了看似大樹的雲家,有些人更是直接登門入室的拜訪雲老爺,想盡辦法跟這個未來可能成為督軍嶽丈的雲家老爺套近乎,一時間,雲府門口車水馬龍,各界人物絡繹不絕,這段佳話緋聞成了整個傾城茶餘飯後談論得最熱的事。
甚至,很少有人提及當夜坐落於城西郊的寇帥府離奇失火,半夜裏整個城西火光映紅了夜空,美麗絕倫,市政府出動了許多警力封鎖街道,撲滅火勢,大火卻還是一直燒到了下半夜,據說最後隻剩下主要框架和旁邊的副樓,還燒死了好幾名寇帥的警衛兵。寇帥氣得暴跳如雷,命令市長必須拿到凶手,不然就拿市長是問,自己則稱病住到了韓統製家裏。
這些天,溪喬已經從落英繪聲繪色的表達中知道了外麵將自己和督軍的事傳得沸沸揚揚。她不得不承認,這場戲做得非常成功。洛揚楚銘用舞會做誘餌,引獵物出洞,拿到證據,又讓外界認為自己跟他真的在交往。一步一個陷阱,簡直做得天衣無縫。不過,溪喬並不關心外界怎麼看,她要的隻是顧老爺這麼認為,父親這麼以為,隻要讓顧老爺不再有娶她的心思,又不會因此牽連雲家,那到時候自己便有一百種方法離開這是非之地,過自己的生活。
落英見自家小姐這幾天居然鎮定自若,對外麵的流言蜚語完全置之不理,心裏納悶,可每次見溪喬的聲色又不敢直接問,便一直憋在心裏。某天溪喬坐在梳妝台前,拿著把桃木梳打理長發,落英做完手裏的活,見溪喬始終都是淡淡的,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小姐,你到底有沒有跟督軍在談戀愛啊?”
溪喬一笑,暗想到這個丫頭這回居然忍了那麼久才問,她放下手中的木梳,卻反問道,“怎麼,你覺得我們不合適?”落英擺擺手,急忙辯解道,“那倒不是,再說我也沒見過督軍,不知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不過我覺得,督軍掌握三省軍政大權,性格必然剛硬,不懂得心疼女人。小姐這麼好的性子,肯定是要找個性格溫和的男人,這樣的人才會懂得好好愛護小姐呀。”
溪喬轉過身,落英就站在她的麵前,一雙大眼睛流露著少女特有的清澈,純潔如朝露。見溪喬怔怔的看著她,以為她嫌自己囉嗦,又撅起嘴巴,道:“好嘛,好嘛,我不說就是了。”溪喬心裏一陣莫名的感動,眼前這個女孩從五歲便被賣到雲府,被大太太指派過來當她的丫鬟,她知自己一直在雲府沒有地位,又沒人照拂,可是卻甘願一直跟著自己吃苦受罪,從不抱怨,反而一直和自己相依為命。想到這裏,溪喬眼眶微紅,下一秒卻藏得很好,她拉過落英,目光誠懇,道:“落英,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雲家三小姐了。你願意跟著我一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