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茗絡封,絡封......”兩個聲音在林子裏回響。“轟--”隨著一個炸雷的響起,雨也如千軍萬馬般奔騰而來。
茗絡封雙膝跪在十幾座墳墓前,任憑大雨的衝刷。他不明白十幾萬人為何隻剩下他?他知道這些墳下之人若不是為了救他這個廢人,也就不會悲慘地死去。他親眼看著他們在他的麵前一個一個倒下,卻始終不能救下他們。他喑啞著,絕望一步步俘虜了他。父親戰死,茗家人被斬,他已經無力回天,是那些與他同在戰場上奮力殺敵的兄弟犧牲自己救下他和妹妹,而現在他什麼也做不了。淚水混合著雨水滴到泥土中,即使記得茗家“流血不流淚”的家訓又有什麼用,如今除了落淚,自己這樣一個廢人還能做什麼?報仇?根本不可能,武功盡失,拿什麼跟別人拚?想到那慘烈的一幕幕,他突然仰頭向天大喊,那樣的激憤與悲痛。
“哥--”茗絡音跑上去跪在他身邊,抓住他的胳膊,啜泣道:“哥,跟我回去吧。你傷口在流血啊。”茗絡封將她推倒在地,怒道:“我流的這點血跟他們比起來算什麼?”陸天棱本不應該去介入他們兩兄妹之間的,但一種莫名的衝動迫使他猛地揪起茗絡封的衣領,一拳就照著他的臉打過去。茗絡音拽著陸天棱的手,“你瘋了?難道不知道哥哥有傷在身嗎?”茗絡封的嘴角滲出血絲,身上迸裂的傷口流出的血也被大雨衝淨,臉色蒼白得如白紙一般,他淡淡道:“打得好,我已經是沒有武功的廢人了,你當初還不如不救我。”陸天棱掙開茗絡音的手,扯住茗絡封的衣服,厲斥道:“我也不想救你,可你知道你絡音為了讓你能活下去,做了多大的努力嗎?你一句話難道就可以漠視你妹妹的犧牲嗎?”他依舊不放手,指著那十幾座墳墓,繼而道:“你看看他們,都是死於奸臣之手,你這樣自暴自棄對得起那些為你死去的人嗎?”陸天棱手一鬆,茗絡封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茗絡音急忙要扶起哥哥,茗絡封卻抓住她的手,將她一把摟入懷中,茗絡音輕聲喚到:“哥哥......”
雨點變小了,淅瀝地打在屋簷上,林子籠罩在霧靄之中,像映在水中的月亮,透出朦朧的清新。林中已沒有那濃重的血腥味和可怖的屍體,多出的隻是一座座新刻的墓碑。
“絡兒,爹做的風箏好不好看?”
“好看,爹要送給絡兒嗎?”
“當然咯,這本來就是送給絡兒做生辰的禮物啊。”女孩接過精美的風箏,開心地笑了。
“絡兒,好好活著......茗,茗家的一世清白,不要......不要讓亂臣賊子......”“爹-----”血染紅了少女的衣裳,她抱著父親精靜的望著遠方,輕聲念道:“爹,絡兒的風箏飛走了,您能再為絡兒再做一個嗎?”
茗絡音轉眼望向窗外,隨即腦海中又出現那個熟悉的身影,揮之不去。或許殤宇閣閣主在江湖人的眼中是殺人如麻,性格孤僻的怪人,但在茗絡音心中他卻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大好人。如果不是身份特殊,或許她真的可以應驗他的話,愛上他。如果不是姓茗,或許她真的可以放下一切,愛上他。
茗絡封吃力地舉起斧頭,對準圓木劈下去,但隻留下一道淺淺的裂痕。陸天棱悠閑地坐在一旁,勸道:“絡封,確實不行就別勉強自己了。”茗絡封直起腰,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幹你什麼事,少在那講風涼話。”陸天棱用刻刀認真地雕刻著什麼,聽他這麼一說,停下手中的活,道:“怎麼說,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說話好歹也好聽一點吧。”茗絡封沉默了片刻,語氣竟友好了些:“你整天在那刻什麼東西啊?”“碧音花。”“碧音花?是什麼?”茗絡封從沒聽說過這種花,一時好奇,便追問下去。陸天棱沒看他,隻是繼續幹自己的活,回答到:“就是一種花啊。”“廢話!”
“一種長在湖裏的藍紫色花。沒有人知道它什麼時候會開,什麼時候會謝。殤宇閣就有這種花,絡音......很喜歡。”茗絡封敏銳地發現陸天棱一閃而過的神情,覺察到那埋藏在他心底深處的情愫。他走到陸天棱身旁坐下,幽幽道:“天棱,我必須告訴你,絡兒是將門之後,逼不得已隨父兄出征,很小的時候就要學騎射,學武功,完全沒有女孩子該有的幸福。她之所以能夠無怨無悔的這麼做,是因為她以為可以憑她一人之力,減少禍亂,減少戰爭。但她卻不知道不是每個人都像她一般單純天真,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會有是非。現在我身為兄長,不希望她報仇,不希望她活在痛苦中,我隻望她能快快樂樂的生活,放下所有的仇恨,你明白嗎?”陸天棱抬起頭,望向茗絡封,平靜道:“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