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恩不圖報(1 / 1)

夜裏下了一場雨,坑坑窪窪的泥土裏積滿了水。薄霧蒙蒙的撩開晨曦,樹林間傳來鳥兒清亮的鳴叫聲。

冷殤趕了一夜的馬車,算起來已經有十幾個時辰沒有闔眼了,臥蠶下麵的分不清是陰影還是黑眼圈。車廂裏,蘇笑笑和鄔幕都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沒有預兆的,馬車嘎然而止,車廂劇烈的震動一下,蘇笑笑用手肘支起晃倒的身體,揉了揉眼睛。

“發生什麼事了?”鄔幕拉開車簾。冷殤手執皮鞭正在抽打馬匹,駿馬白色的皮毛上綻放出一道道血色的傷痕。鄔幕急忙探出身,從冷殤手裏奪過皮鞭,剛剛甩出去的鞭子一下落在鄔幕的手背上,剜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車輪陷入泥沼中擱淺了。”冷殤瞥了一眼鄔幕手上的傷,仿佛那手上隻是沾了點灰塵一樣,擦擦抹抹就沒了。

“你這樣抽那匹馬,即使從泥沼裏出去,以後還怎麼趕路呢?”蘇笑笑氣呼呼對冷殤說完,從袖中抽出一條絲帕,正過身麵向鄔幕,說:“鄔…鄔先生,我幫你包紮一下吧。”

鄔幕早已脫掉了手上那些累贅的飾品,那條血痕不算深,但幾乎可以看到肌肉的肌理了。蘇笑笑抿著嘴,神色認真的幫他包紮傷口。

“小姐應該叫我鄔幕。”鄔幕將自己的掌心手背翻覆看了幾遍說道:“沒想到小姐對傷口的處理也這麼了解。”

“原來在袀王府裏和一名醫師學的。”雖然那個莫澤之老是搶自己的酒,不過一旦想到他的死狀,即便是幻想,蘇笑笑的心還是被揪得很痛。

鄔幕一臉節哀順變的表情,緩緩點頭。

冷殤徒勞的用他的劍拍打著馬屁股,當然是帶著刀鞘的,馬蹄吃力的想往前一步,可惜車輪依舊擱淺在泥沼中紋絲不動。他痛苦的想著要怎麼給這碰過馬屁股的劍消毒:泡著沸水中三日,不知道夠不夠呢。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最珍愛的寶劍現在正交給一位鐵匠師傅打磨。

遠處突然傳來“踢踏”“踢踏”的馬蹄聲。有救了!一個念頭在蘇笑笑腦中閃現。她鑽出車廂,走到林中的小路上,麵對疾奔而來的馬車而立。

疾奔的馬突然被牽製住,馬兒嘶叫一聲,用後腿站起身體,它的前蹄在蘇笑笑麵前揮舞,蘇笑笑呆若木雞的站著。冷殤一把抓住閃到一邊。馬蹄就落在蘇笑笑方才站著的地方。

“你想找死啊!”手執韁繩的小廝嗬斥道。

“不是。”蘇笑笑往前走了一步。冷殤突然意識到自己一直抓著蘇笑笑的胳膊,猛地鬆開手,可是手又不知道應該往哪裏擱,隻好抓著腰間的刀柄把玩。蘇笑笑一直盯著拉緊的車簾,好像能透過車簾看到裏麵人的模樣似的,“我們的馬車陷入泥沼之中,希望能借閣下你的馬匹一用。”

“放肆,你竟敢如此對公子說話。”小廝瞪目看著蘇笑笑。

“收聲,嚴慶。”車廂裏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他的語氣款款而落,讓人不經意想要親近。“姑娘的要求何嚐不可,不過我不做沒有回報的事。”

“好。今日你幫我,明日我定幫你。”

“嗬嗬。”車廂內傳出幾聲低笑,“嚴慶。你解下馬匹去幫這位姑娘。”

“是。公子。”嚴慶不情願的跳下馬,解開繩索,牽著馬頭,對蘇笑笑說道:“你們的馬車呢?”

“嘿嘿,嚴大哥是吧。馬車就在那邊的林子裏。”蘇笑笑殷勤的帶著路,“哎,如果我們的車夫能有嚴大哥一半的身手,也不會走偏走到樹林裏,更加不會讓馬車擱淺了。車廂裏一個老的,一個又年幼又無知又清純又美麗的姑娘,你說我容易麼?”

嚴慶無奈的仰起頭:蒼天啊,我才是最不容易的吧。

過了一會兒,蘇笑笑一邊拍著嚴慶的肩膀誇讚他,一邊從樹林裏走出來,看到冷殤像座雕像似的立在好心人的馬車前,臉色有些暗沉。

“喂,冷殤大哥。”用手掩住嘴,蘇笑笑靠在冷殤身邊偷偷的說:“其實我知道大家昨天都便秘了,可是你的臉色也不用這麼差吧。”冷殤麵色愈加暗沉的看著她。蘇笑笑癟癟嘴,食指貼住唇瓣作了個禁聲的動作。

“多謝相助,小女子蘇笑笑。這位閣下,還未問尊姓大名呢?”蘇笑笑對著車廂道。

“百裏瑛戍。”聽到百裏瑛戍這四個字,冷殤握緊拳頭,關節發出咯咯的聲響。百裏瑛戍繼續說道:“蘇姑娘不要忘了今日對在下的承諾才好。”

“好說。好說。後會有期。”

“我也希望後會有期。”

等馬車駛遠了,蘇笑笑才想起她和百裏瑛戍之間始終由車簾隔著,既然她沒有看到他的樣貌,他也沒道理看到她的。什麼承諾,讓它見屎去吧。白借一匹馬,賺了。想到這,蘇笑笑不由得在心底大笑了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