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紅土高原上流傳的人油事件(3 / 3)

“到那個地方喝啤酒?”我驚訝道,“瘋了吧!”

“給你一個驚喜!”

“可別,你的驚喜準會讓我幾天吃不下飯!”

“這次不會了!”

正當我們埋頭苦幹的時候,從後堂走來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滿臉堆著和藹的笑容,向我們走來。

“兩位感覺如何?”中年男人站在我們身邊,笑盈盈地說。

“不錯!”我說。

“挺好的!”林佳說。

“這是我學廚之前跟一個民間老師傅學的菜肴,曲靖富源的酸菜豬腳火鍋,味道獨特。”他遞給我一支“紫雲”。

“老板,你這店開了多少年?”

“三年了!”

“每天的生意怎麼樣呢?”

“以前還算可以的,每天來這吃飯的人比現在的還多十倍。自從一年前隔壁的酒樓開業以來,我們這裏的顧客便一天比一天少,最後隻剩下幾個老顧客隔三差五地來這裏堅守這幾張桌子。”他掃視了我們倆一番,“你們是這半年來的新顧客!”

“那就請我們喝兩杯!”我笑道。

“正有此意!小妹拿 啤酒來。”他轉身對收銀台便的女孩喊道。

“我是開玩笑的!”我連忙道歉道。

“你是開玩笑,可我是認真的!”他一邊說道,一邊從旁邊的空桌子前提來一把椅子。我們給他挪開一個位子。女孩把啤酒拿到桌子上,一一開啟瓶蓋,然後倒在三個粗壯的啤酒杯裏。

“謝謝,老板!”我們端起酒杯。

“應該是我感謝你們!”他謙讓道。

“我有個問題,卻不知道要如何開口!”我喝了一大口,輕輕放下酒杯。

“你盡管問吧!樂意為你排解。”

“隔壁酒樓的生意那麼好,它們做的菜應該不錯哦!”

“再美味的東西也隻是食物,有幾個老顧客去那裏吃過。都說其實食譜和一般酒樓差不多,但價格卻比一般的酒樓要貴一些!”

“那為什麼每天都有那麼多人去消費,而且還樂此不疲?”

“我聽說酒樓的老板是某個高官的舅子!”

“哦!”這個理由說得過去。

“但也有另一種說法!”

“什麼說法?”林佳插進話來。

“聽說他們用的油有問題!”

“地溝油?那隻會影響食物的味道!”

“地溝油算什麼!人油。”

“不會吧!這事我聽說過,該不會是真的吧?”我灌下一口酒。

“具體我們不是很詳細了解,隻是開了一個店,自然多多少少都能聽到一些市井流言!”

“市井流言!這可是一顆不小的炸彈呀!”我喃喃說道。

“時間差不多了,我還得上班呢!”林佳看了一下時間,“老板埋單!”

傍晚,碎雲黃昏。我們按原計劃進行,我還拍下幾組照片。原來這裏不僅晨景美麗,夕陽也激情飽滿。日薄西山的時候我放棄拍攝,和林佳並排坐在引擎罩上注視著最後一抹殘陽漸漸消逝。不管是愛情還是生活,都會有明亮和黑暗交替運行,就像日出和日落,極度黑暗的時候不要忘記告訴自己黎明終歸到來,原諒它的姍姍來遲。日當正午的時候時刻要提醒自己黑夜總會悄然而至,要學會珍惜時下!拋掉和其他女人的風流逸事,還是隱沒心裏潛藏對一個女人的深愛。現在,我隻想做的就是把她躺在引擎罩上,親吻她的唇,她的每一寸像似塗蜂蜜的肌膚。

事實上我的臆想落空了,當我正吻得生澀時,老實說感覺像古代祭壇上的祭品一樣。從山穀間傳來dj聲。我們尋聲望去,隻見一輛灰色豐田皮卡上載著一群年輕人,後麵尾隨著兩輛麵包車,一輛鮮綠色的大眾,和一輛凱迪拉克。

車子並排停在我們麵前,陸陸續續從車裏下來三十多人。其中一個蓄了長發的男孩向我們走過來,其他人也湊上來。

“希望沒破壞你們的快樂時光!”長發男嚴肅地說。

“事實上你已經破壞了!”林佳一臉正氣地說。

“嗨,聽你這口氣還不服是吧!”長發男昂首挺胸地說。

“怎麼著!”林佳跳下引擎罩,板著臉向他走去。

我心裏一怔,看這陣勢非要拚得魚死網破。我剛要跳下車去,沒想到他們卻互相擊掌大笑。

“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好哥們,鮑平!”林佳一手搭著他的肩膀,“這些都是我的好朋友!”

我向他們走去,麵無表情,握住他的手,冷冷地說:“你好!”

“這是琰夫!”林佳把我介紹出去,但我感覺到她詞窮的困窘。抑或是無法道清關係的緣故。

“好了大家算是哥們!”長發男笑著對我說。

“東西都帶來了麼?”林佳問道。

“都帶來了!幹柴、音響、樂隊、五箱啤酒、一件紅酒、一隻全羊……”鮑平說出一長串的名詞。

“好了!你辦事我放心,咱們可以開始了!”

“好,大家把東西都搬下車來,我們將開始七月火把節!”

“火把節?”我納悶道。

“對啊!六月二十四,彝族太陽曆裏的七月火把節!今夜歡歌熱舞屬於所有彝族同胞們!”林佳歡快地對我說。

“你們是彝族?”

“對啊!尼濮支係!”

“怎麼我就沒能看出來!我是格濮支係,但是我們的語言有出入!”

“說漢語就行了!咱們也搭把手吧!”

七月的流火在這荒野之夜燃氣熊熊篝火,音樂唱響夜空,山鷹組合的七月火把節拉開盛會的帷幕。烤全羊也架在篝火之上,我們圍著篝火圈成一個大圈,歡歌跳舞。還有什麼比這天地為舞池,篝火為霓燈,美酒大肉更快樂的?

一個小時後,我徹底地累了。但眾人的仍然熱情如故,意猶未盡。我隻能開一瓶啤酒,叉著腰看著他們歡快的歌聲和舞步。這種感覺和小時候過火把節一樣,歡歌跳舞,大黑夜裏追著女孩整個村莊山野跑。最後,哥哥們都摟著姑娘到哪一棵樹下甜言蜜語去,隻剩下自己和一群小孩子興趣索然地圍著篝火等待黎明。

林佳也從人群裏跑出來,麵紅耳赤地向我飛奔而來。

“怎麼玩不動了?”她大聲問我。

“玩不動了!”我大聲回答,但音箱的聲音著實太高,我不得不重複一遍,“玩不動了,太累了!”

我開一瓶啤酒遞給她,然後我們重新坐到引擎罩上。一邊看著人群,一邊聞著羊肉香,喝著啤酒,讓靈魂唱歌!

外麵的街道熙熙攘攘的,許多人聚集在一起議論唏噓的聲音,車輛的喇叭聲,和以往不同。我被擾醒,淩晨才回到酒店,困乏得要命。林佳在留了一張便條,說她已經去工作。我撩開窗簾的一角,隻見對麵的酒樓前停了好幾輛警車和市場監督部門的公務車。圍觀的人群探頭觀望,議論紛紛。境界線以內,辦案人員各安值守。在警務人群中我看到林佳的身影,一身工整製服,一臉嚴肅,和平時的林佳畔若兩人。

我放下窗簾,走到衛生間洗了個澡,洗漱一番,換上藍色牛仔褲,穿上一件淡藍條狀襯衣。然後,出了酒店,徑直走近人群。

這是一枚重磅級炸彈,整個城市大街小巷都炸開了,人們爭先恐後地集結到這裏一探究竟,各種版本的“人油事件”也不脛而走。幸好小鎮的媒體隻會關注如何增加廣告收入,否則這片土地又要再次“核爆”!

目前,口頭流傳的事件版本主要有兩種。一種版本是,酒樓老板和殯儀館老板達成協議,殯儀館用比地垢油還要廉價得多的價格出售給酒樓近十餘噸的人油,人油是從非正常死亡或者是死於街頭的流浪人的屍體上提煉。另一種版本是,酒店老板專門從殯儀館購買“過剩’的脂肪”,由於提煉過多,現在他已經喪失理智開始獵殺一些“外地胖子”。

我在人群裏站立一會兒,便深感原來輿論的力量是無可限量的,難怪曆史上輿論能多次幫助武器奪得政治上的勝利。”三人成虎!’’並不是兒戲。我幾次想呼喊警戒線裏麵的林佳,卻總被紛擾的人言所解除口舌之能,無奈之下隻能搖著頭回酒店。

我坐在三樓的酒吧玻璃窗前,要了一瓶嘉士伯,然後默默注視樓下的局勢。半個小時過去後,覺得索然無味。隻好向吧台借了一本小說,米蘭·昆德拉的生命之不能承受之輕。在南國的小酒吧裏讀著這些波希米亞風格的文字,如同行走於哥特式街道裏。布拉格廣場的鴿群,掠過市政大樓的晨光,教堂的鍾聲。

桌子上的手機劇烈震動,來電顯示是anis從印尼打來的國際長途。

“hello !在忙什麼?”Anis 問道。

“沒事可做,窩在酒吧裏!”

“照片的事情進展如何?”

“差不多,可以完成任務!”我放下手中的書,抬起啤酒,“等後天我回到家裏用電子郵件給你發過去!”

“那好!辛苦了!”

“你也是!”

“那咱們也不多聊了!”

我喝一口啤酒:“嗯,等我的電子郵件!”

“good bye!”

“bye!”

我掛斷電話,思量半天。想重新回到小說裏,但多次被拒之封麵之外。忽然感到現實的真實存在,布拉格和我之間不是無法穿越的小說封麵,而是緯度。我的缺點是,總是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給我一堆白紙,我能自行築造一個超現實的世界!我是誰?這座城市是屬於誰?當然,我是誰對讀者不重要。這座城市屬於善於”三人成虎’’的人們,凡事都有好有壞,重要的是你從蘋果堆裏挑出壞蘋果就是壞事,挑出好蘋果就是好事一樁。我想,也許下麵的人群是不善於言傳或是喪失自主判斷力。總之,被蒙蔽要比盲眼要可怕得多。

或許,待我回到自己的家鄉。聽到鄉野之間評論這事情,應該會加綴一波三折的情節,或者許多形容詞,令人毛骨悚然的描述,駭人聽聞的敘事。我不想去多想,現在是得考慮我和林佳的關係。她家境頗好,服過兵役,退伍之後順利進入當地公安局。工作穩定,年輕有為,前途無量。而我隻是一個過客,沒有顯赫背景,沒有穩定的工作,更沒有豐厚的報酬,幽居鄉野,三十未到便胸無大誌!我們不是一條線,而是兩天不平行線,隻會出現一個交點,從此越走越遠。如此想下去,我隻能拿出手機給林佳發一條短信:”我有事情找你!’’

我喝了兩瓶啤酒,忽然間想念”琰夫’’。有時候我總覺得這世界我唯一能找到可以相依唯命的隻有它了,也許是因為它不會因為我的困頓潦倒,身堅誌殘而離開我。起身回到房間以後,我默默思考了很久,想念那些已經離開我的人。我不知道房間究竟沉寂了多久,好像幾個小時,又像幾個世紀,直到林佳敲響房門。

她一進門什麼話也沒說,隻是靜靜摟住我的脖子,我輕輕的摩挲她的秀發,從發間散逸出淡淡馨香,令人迷醉。而這種安靜卻又能迅速攻破一個男人內斂,瞬間激發占有欲。而她,卻在你眼裏永遠是一個處子!

事後,我一如往常抽支事後煙,用來掩飾赤裸裸釋放攻破平時的內斂。原來,無論世界多麼文明,我們永遠都不會徹底變成清教徒。

“我知道你要走了!”她貼在我胸脯輕輕地說,卻深深地滲入我心底。

“我們都有各自的生活軌跡,”我頓了頓,“你了解我麼?”

她仰頭看我一眼,用手沿著我的眉梢輕輕一描,然後又把臉貼在我胸脯上,左手食指輕輕刮著我的喉嚨。

“非得如此嗎?”她問。

“你家境很好,工作安定,車房皆備,前途無量,生活自然會循序安穩!而我,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沒穩定的生活,隻能找一個稍能安身之所,養了一隻狗,給別人打散工,偶爾背著一個破包四處行走的流浪漢!”

“你知道你給我的第一印象是什麼嗎?”

“什麼?”

“在你身上我看到真實,自我,善解人意!你舉手投足之間默默流露著你獨特的魅力。有些東西並不是車房財富能夠換得到的!”

“如果你這樣想,隻能說你腦子秀逗了!”

“好了,我們不要再談論這些毫無意義的問題!緣分不是我們可以通過爭吵,辯證和分析就能得到驗證的。時間自會料理!”

“好吧!我明天要走了!”我淡淡地說。

“要我送你麼?”

“沒必要,我自己打車過去!”

“好吧!”

“還有個事情!人油事件是真的嗎?”我問。

“我們沒有從酒樓裏搜索出半滴人油,殯儀館也沒什麼問題,一切隻是因為謠言二引起!”

“謠言?”

“樹大招風嘛!他以那種身份開這酒樓,自然能夠彙集各種人脈和財富,有時候權利僅僅是一個聚寶盆,聚的寶多了,就會有眼紅。時間長了,聚寶盆就會變成積怨盆。”

“唉,那現在怎麼處理?”

“解除禁令,重新讓人家開張呀!”

“還能像以前那樣嗎?”

“處女膜都能修複了,還有什麼不能恢複以往!”

“但願如此”

睡到自然醒,睜開眼陽光透過窗簾正在肆意嫵媚。我洗漱完畢後開始收拾東西,一件不落。然後到櫃台前退了房,走出酒店大門,小縣城的清閑體現淋漓盡致。空氣清新,陽光明媚,車少人冷!我大吸一口氣,穿過馬路。酒樓的老板正叉著腰指揮著店員打掃店麵。他神情憂鬱,少了平時深諳世事的圓滑。人們從店門前走過,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他依舊麵不改色,如雕塑般佇立在那裏。我走過他身旁,本想不做任何表決,卻忍不住停下腳步,問道:“老板,為什麼非得站這裏!”

他轉身看了我一眼,回答:“有人提議我說,站在大街上,所有流言就會不攻自破!”

“不攻自破?”我有些納悶,但又不敢多評價,“那祝你好運!”

他看了我一眼,故作泰然自若的表情掩飾著內心傾倒的五味瓶!我踏步向前,一邊搖頭,一邊思索:誰他媽的給他出的餿主意!

五步意外,身後傳來兩個女人輕聲議論。女人甲:“用人油做菜,封了一天還照樣營業啊!”

女人乙:“聽說後台很得力!人家怕什麼?”’

另一個謠言重新在這座小縣城炸開一個深坑,氣浪波及各大街小巷。

最令人難過的是,看著時間像鳥兒一樣從你手中飛走,而你卻連毛都抓不到一丁點!如果你正一步一步走出青春的勢力範圍,你就不會再像小時候那樣盼著快點長大,盡早做大人們做的事。相反,你每天都希望自己能修煉天山童姥的“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事實真的是這樣嗎?其實,你是著急日子一天天流逝,而你仍然寸功未建!

小鎮永遠清雅靈秀,我每天清晨要做的事是大口吸一口清新的空氣,仔細觀察稻田裏的細微變化,然後泡一杯咖啡或者碧螺春。盡管,我已經徹底成了暗夜影子,每晚都要讀到晚寫到黎明,但六點半起床晨跑的習慣卻能堅持晨跑!“琰夫”最近新換了個女朋友,每天都早出晚歸的,反而讓我每天都會為它提心吊膽的,生怕被酒鬼捉去宰殺!好在它的“高富帥”不僅好交女朋友,對於惡徒它隻要站在那裏,在風中顯擺它一身的颯爽英姿,稍微露出獠牙,便能讓一個壯漢望風而逃。

八月中旬,倫敦奧運會詼諧落幕,重慶在逃殺人重犯在下山吃早點的路上被擊斃,兩岸三地保釣人士正氣凜然奔赴釣魚台,聲稱要在釣魚島上插上五星紅旗,張成澤抵達北京商討中朝經濟區合作方案,阿富汗自殺襲擊不斷……而我,隻會發現臉上的青春日見減少,要不了多久,我就不再需要買除痘霜。

林佳站在我院子前時,已經是傍晚時分。“琰夫”正帶著它的女友在院子裏悠閑躺著,林佳的到來並沒有引起它的狂吠,隻是木楞楞地盯著她看,感覺他們似曾相識!我慢慢向她走去,她向我飛奔而來,摟住我的脖子。

“你走以後,我放佛每天都丟了什麼東西似的,總會胡思亂想,總會不知不覺去那片草地看日出,每晚都會到那個酒吧裏聽need you now!”她瑟縮地說,“他們都說你有什麼好的,不值得思念,可我還是不知不覺愛上你了!”

“你真的很傻!”我聞著她發梢的馨香。

“是很傻,原本我以為自己早就過了幼稚的年紀,沒想到人總會欺騙自己!”

“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就是琰夫!”我拉著她的手去撫摸琰夫頭頂的毛發,“讓它熟悉你的氣息!”

“它好雄壯!”

“廢話,一個星期換一個女朋友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對了!我有個疑問弄不清楚!”

“什麼問題?”

“我發現相機裏留有你那晚拍的照片,上麵那有個人影好熟悉!”我牽著手進了房間,拿出洗出來的兩張照片。一張是我們追蹤那些往酒樓裏搬東西的暗影,一張是火把節上幫鮑平拍的照片,“你不覺得他們是一個人?”

林佳看了微笑著看著我的眼睛:“有的時候需要以假亂真!”

我忽然想清事情的真相,笑著把照片扔進垃圾桶裏。

後來聽林佳說,那家酒樓最後沒能挽回局勢。有許多事情,要麼像鏡子一樣儒雅,要麼像處女膜一樣低俗,一旦破了花再多精力都於事無補!

責任編輯:宋小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