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回到家裏,看到奶奶躺在床上,嵐嵐和爸爸在旁邊端詳著奶奶。也許,是奶奶的大限到了。
奶奶的手足是疲倦的,身子不再是那麼的沉重,這漫長的道路都走過來了,可卻不能再度過這一個夏天。現在隻剩下一丁點兒的時間了,其餘的都在無聲無息中浪費掉了。這一丁點兒,恰好足夠傾聽你們的說話聲,恰好再看你們最後一眼,或者恰好就這樣去了吧。
還沒來得及對奶奶說些什麼,奶奶就默默地閉上了眼,離開人世了。
“奶——奶——奶奶。”小生和嵐嵐撕聲大哭。爸爸就像那幽暗的河水泛著漣漪,仿佛是被夢打擾了睡眠,整個人都憂鬱不歡。
大家都在想著。
在感覺疲倦的時候,奶奶就摘下一朵沾有水滴的花朵簪在嵐嵐的頭發上。夜裏被熱氣吵醒,奶奶就拿起愈來愈重的扇子,搖搖曳曳的給小生扇著風,奶奶的嘴角上就勾起一絲閃爍的微笑。爸爸,卻是懊悔,還沒能孝敬奶奶就已離開,爸爸呼出了已經成舊夢的往昔的歎氣,還有這被消蝕了的世界、縈繞不去的悲哀呀。
奶奶端莊地躺在凹凸不平的床上,被抬過靜謐的小路上,一路上,飛鳥不再嘰嘰喳喳,這空中的一切都是莊重的。不敢出一點的嬉笑聲,顯然是沒有了往日的活潑生機。
到了墓地,奶奶就被埋葬了。
還想,還想再看奶奶一眼,可就這樣沒有機會了。淚水隱藏在眼睛裏因此變得朦朧。在這,還能看到流淌的溪水,還能嗅到潮濕泥土的氣味,墳頭旁插上了幾棵青苗,伴隨著奶奶。
這個訊息被越來越多的人知道。閑世村的人差不多都來了。還有那個男子。奶奶是村中年紀最大的,她人又很和善,為村子裏做過好多好多的事,大家這都是掛念著的。
花開正盛。卻遇到這已經道破了的離別之苦。即便是花的香氣彌漫上空,也會襲來了與奶奶往昔之歌的回憶,這當然是痛苦的。心中突然之間就少了一片欲望的綠葉,她的凝視灑滿了整個悲傷的天空,可她又在哪?
這也許是必須走的那一天,因為上帝都在召喚了,但顯然不知道召喚來自何方。我們知道,奶奶就會像這夏天的雲一樣還會飄回我們的身邊。雖說這一生已經完結了,可奶奶背著遲緩的包袱,一定會化作天空的細雨,化作幾朵爭奇鬥豔的晨花,化作屋角的小草,默默的注視著我們的。
這個負擔也就變成了饋贈給我們的禮物,
入夜。
蕭蕭風聲卷來了幾絲涼意,明亮的月光也將它的冷氣放到最大,還是如同白天一樣的莊嚴。隱藏的生命將會到永遠吧。這是愚蠢的想法,不要借助於黑暗中又驚又喜了,那是看不見的黑暗,熔化為悲傷的淚水呀。
奶奶。安息。
這一夜,心肝總是會帶來惴惴不安。用笑臉把痛苦從不語中抹掉吧。趕緊的在這短促的時刻,找一盞孤燈去照亮奶奶要經過的路程。拋開徒然的悲傷吧,處於這模糊朦朧的痛苦境地裏,會使得靈魂在寂靜黑暗中成熟起來。
人總是要死去的,會化作夜空中的辰星,因為心裏感覺到出生前就是生活在那一片天空中。隻是今生給淡忘了,時間長的已經忘記了前世。就像玫瑰落英繽紛凋謝後忘記了曾經含苞待放的努力啊。
忘記了,請容忍吧。